叶怀昭的眉角措不及防地抽动一瞬,条件反射地想要向后抽手——依旧没有躲开。
简易屋棚中的空气逸散着一股陈旧的潮气,却依旧掩不过似有似无的苦涩药味,其间又带着淡淡的檀木香。
术法的光芒倏地挑亮身前男人的面容。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雨水将整张脸浸润得冷白,鸦黑眼睫上带着将坠未坠的水滴。
他极轻极缓地将手指竖在唇边,无声地说:
【嘘。】
几缕湿发蜿蜒地缠在他的脖颈,随着喉咙的滚动而轻微起伏。
叶怀昭下意识屏息。
她与谢迟云在黑暗之中对视,不时有灯笼的光透过窗棂落在屋中,摇晃的光明明暗暗地闪在两人的脸庞上。
叶怀昭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可与心跳声相比,轻缓潮湿的呼吸似乎又更令人心惊胆战。
她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戒律堂弟子搜查的声音渐渐远去,不知是谢迟云落下的阵法过于高深有效,还是桑春的掩护起到作用。
总之,他们离开了。
谢迟云听着屋外嘈杂的声响消失,才慢慢松开握住叶怀昭手指的右手。
少女活动着自己僵硬的手指关节,看见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慢慢说:“师妹,这可是第二个问题。”
叶怀昭活动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
而后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嘀咕说:“小气。”
谢迟云假装没听到她当着自己的面骂他。
叶怀昭将灵盘捞到怀中,不情不愿说:“我在和她探究你究竟是哪里的人。”
谢迟云抬手将自己身上的水汽烘干,同样换了件外衣。
“师妹调查出来了吗?”
叶怀昭打了个哈欠:“没有——你可不可以主动给我透露一下。”
谢迟云微笑着:“不可以。”
叶怀昭伸手把两件外衣蒙到头顶,小声嘟囔:“切,小气。”
戒律堂搜查的人虽是走了,但两人因为方才的对决此时灵力都没剩多少,若是出去,很有可能会被巡山弟子抓到。
而且因为叶怀昭方才对灵力的抽调,整个长风门的天气此时都不太稳定。方才下暴雨,此时又在飘雪,极不稳定。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在这简陋的屋棚中凑合一晚。
叶怀昭霸占了白藤交椅,谢迟云只好选择角落处的矮榻。
他身型颀长,那矮榻根本就难以让他躺下。
左右只是一晚罢了,谢迟云干脆坐在矮榻上开始凝神静气,闭目养神。
叶怀昭看了他片刻,又将脑袋向外衣下缩了缩。
算了,回头把那道剑意再稍微炼化一下吧。
搞得像是她在欺负他似的。
屋外的雪花簌簌飘落,转瞬间便将榕树上落了一层雪白。
不知过了多久,白藤交椅上的少女已经沉沉睡去,身体蜷缩在外衣下,鼓起一团小包。
闭目养神的青年忽地睁开眼睛。
他安静注视着少女几瞬,默默将她蒙住脑袋的外衣向下拉了拉,露出酣红的脸庞。
真是不让人省心。
谢迟云在心中叹息。
–
第二日,桑春是在北林峰找到叶怀昭的。
炼器坊位于山中峡谷,两侧是嶙峋的怪石,苍翠的松树蜿蜒着探出,日光透过枝叶的空隙落到下方的石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