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问题!”他厉声道,“这台设备涉嫌搭载非法共振模块,立即封存!”
林远不动:“它早就坏了。”
“那为什么刚才有信号?”
“也许,”林远直视着他,“是你心里也有七秒的空隙。”
周维一怔,手指僵在按钮上。就在这时,教室外传来一阵哼唱声??清亮、稚嫩,却是军歌《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旋律,只是被拉得极慢,每个音都像拖着影子。
是孩子们的母亲们来了。她们站在校门口,手挽着手,轮流哼唱那段七倍速延展的旋律。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从山坡上传来,从田埂上传来,从溪流边传来。不到十分钟,整座山村仿佛被一层缓慢流动的声波包裹。
检测仪的屏幕疯狂跳动,最终黑屏。
周维脸色发白:“你们……这是集体违令!”
“我们只是在唱歌。”林远轻声说,“法律没规定不能唱歌吧?”
“但这不是正常的歌!节奏错乱,情绪干扰性强??”
“错乱?”林远打断他,“谁定义的‘正常’?是一个机器报时的毫秒数?还是一个人流泪的速度?”
周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的手抖了一下,检测仪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的手表指针竟停在了7:07,无论怎么摇晃都不再走动。
林远蹲下身,帮他拾起仪器:“你知道吗?真正的控制,从来不是让人听话,而是让人忘记自己还能选择。你们制定标准,删除例外,抹去偏差,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完美秩序。可你们忘了??人不是零件。”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我父亲当年也是这么被‘纠正’的。他们说他思想滞后,情感冗余,不适合继续参与‘根脉计划’。于是他被调离核心岗位,档案封存,名字从所有记录中抹去。但他从未停止书写。哪怕没人看,他也写。因为有些话,不说出来,人就会死。”
周维抬起头,眼神复杂:“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你?”
“不。”林远摇头,“我想让你想起你自己。你小时候,有没有为一只受伤的鸟停下过脚步?有没有因为一朵云而忘了回家?有没有哪一刻,明明知道该往前走,却忍不住回头?”
空气凝滞。
良久,周维低声道:“……我女儿五岁那年病了。高烧三天不退。医生说最多撑一周。那天晚上,我坐在医院走廊,一直盯着手表,一秒一秒地算。护士过来提醒我探视时间到了,我说‘等等’。她说不行,规定就是规定。我吼她:‘她是我女儿!让她多活一分钟都不行吗?’”
他的声音哽住:“后来……她走了。最后一眼,我没赶上。”
泪水滑下面颊。
林远递过一张纸巾:“所以你现在拼命维护规则,是因为害怕再次失控?”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一切都能准时、精确、可控,就不会再有人错过最重要的人。”周维喃喃道,“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错过了?”
“因为你不是机器。”林远说,“你是人。而人注定会迟到,会犹豫,会犯错。但正因为如此,那些真正留下的时刻,才显得珍贵。”
教室外的歌声渐渐停下。
一片寂静中,小禾走上前,将一张折好的纸放进周维手中:“叔叔,这是我画的。你可以带回家。”
他展开一看??是一幅蜡笔画:一个小女孩躺在床上,窗外月亮很大,床边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块停摆的手表。旁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爸爸,这次我不怕黑了,你慢慢来。”
周维猛地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林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可以留下,也可以走。但请记住,今天你在这里,不是一个官员,而是一个父亲。”
片刻后,周维站起身,摘下胸前的徽章,轻轻放在讲台上。“我会如实上报:未发现违法设备。至于其他……”他望向窗外群山,“也许我们需要重新定义‘秩序’。”
他转身离去,脚步不再急促,反而带着某种迟疑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