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前坐着的正是钟疏云。
身材和状态保持得极好,从身影上看,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四十的人。
温砚转眸又看向大提琴区首排的位置。
音乐厅里冷气开得十足,谢不辞一身浅灰色的薄款西装,青果领、珍珠细链收腰,衣摆下杏色的长裙抻开,两腿间架着大提琴。
头微偏,脖颈线条拉得修长优越,乌黑的长发歪荡在一边,自然打卷出优雅的弧度,尤显香腮似雪。
她与别人画风不大一样,像笔触大气色彩浓郁的花卉油画,只端端坐在那,便足以吸引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比如坐在温砚左手边的两个女生,从她进来就在围绕着谢不辞闲聊,现在还在继续:
“我跟你说,上次我刷到谢不辞拉《野蜂飞舞》的视频,居然有个人评论说谢不辞水平一般。”
“开什么玩笑,不说古典圈两大牛校抢着要她,各大大提琴大师都抢着收她当徒弟欸,等等,《野蜂飞舞》,是看我女神手速破防了吧。”
“就是!……靠!没法直视女神拉弓揉弦了。”
“咦~你想到哪方面去了?”
“真不怪我,你看过那个采访没,她嘴瓢~暴露了性取向。”
无意听到八卦的温砚挑了挑眉。
好比宣告湾仔码头不太直,意料之外,但又不算太意外。
舞台上卡洛琳举起了指挥棒,全场都静了下来,两个女学生也连忙止住了话头。
温砚正襟危坐认真听起了音乐。
PianoConcertoNo。3indminor,Op。30
被称之为世上最难演奏的钢琴作品。
演奏因为磨合断断续续,到最后十五分钟,第一乐章才被完整地呈现出来。
似天鹅绒般的大雪下擦出的火焰,跳跃、翻滚、轻快地扭动,从小小一朵,渐渐燎高,悲怆地燃烧于苍凉的风中,将灭不灭在孤寂的琶音里……
排练结束,掌声如雷鸣响在排练厅内。
舞台上,谢不辞撩起薄薄的眼皮,目光扫向已然沸腾的听众席,寻找熟悉的身影。
蓦地定格住。
与鼓掌挥手的学生们不一样,温砚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在看自己垂放在腿上的手。
她像被隔绝在热闹之外,脊背弯出几分颓然。
曾经她也可以轻松拿捏拉赫的曲;钢琴老师曾欣喜地抓着她的手说是颗好苗子;评委预判她会成为钢琴界一颗耀眼的星星……
都成了过去式。
本该在舞台大放光彩的人,只能高坐台下,仰望他人。
谢不辞像被扼住了喉咙,心疼得难以呼吸。
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温砚直起身体,对上谢不辞投过来的视线,唇角上扬,学着前面的学生朝她挥手打招呼。
稍愣了一霎,谢不辞笼着一丝清愁的神情便好似寒露季节里薄雾初散,恰见枝头拒霜花开,绽出一抹绮丽的笑意。
温砚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忽闪了两下眼睛。
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不爱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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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场后,温砚绕到剧院后台出入口等谢不辞收拾好出来。
站定不到两分钟,身边多了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