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一直没下雨,草坪暂且干燥。孤爪研磨把书包重重地放到草坪上,转身去接竹冈静递来的手帕和糖。看看包装,是最近挺喜欢的牌子,他的心情于是好了几分。
“欸,那黑尾前辈呢?”
“排球馆里有一些东西不能动,他要在那边看着。”孤爪研磨把糖放进口中,声音变得含糊不清。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随手捋顺几缕汗湿的发丝,“话说回来,你这个‘黑尾前辈’要叫到什么时候?管发小叫前辈很奇怪啊。”
忘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竹冈静对黑尾铁朗的称呼从“黑尾君”变成了“黑尾前辈”。虽然以前的称呼也没多亲密,但新称呼未免太官方了。
“不觉得这个称呼和他很配吗?听起来就很可靠……而且还可以省下很多跟女生解释的麻烦。一举多得。”
“想得还真周密。”孤爪研磨到底没有问出“叫我名字就不怕跟别人解释吗”,糖慢慢在口中化开,他的眸光遮掩在睫毛之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你怎么不回家?”过了一会儿,他复又问道。
“在学校找找灵感。”竹冈静对他扬了扬手中的本子。说到这里,她反倒是好奇起来了,“我平时找灵感的地方有好多个,研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唔,为什么知道呢……”孤爪研磨仰起脸看向天空,模模糊糊地重复了一遍问题,仍是神色未变地道,“直觉吧。”
“诶,这么玄学的东西吗……”
“嗯。”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眼神也好,语气也好,大汗淋漓地赶来也好,和以前微妙地相异,全都不对劲。
竹冈静最近总觉得孤爪研磨很奇怪,但也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里。
就好像夏天的天气,反复无常的,让人恍惚着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的灵感找好了吗?待会儿一起回家吧。”
“嗯……”竹冈静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时间也没什么新想法,索性答道,“现在就回吧。”
凉风乍起,隐约间带出了泥土的气息,树叶在头顶发出像翻书一样哗啦哗啦的声响。额头有星星点点的湿意,两人对视着一愣,不约而同地俯身快速拿起书包。
“要下雨了么,这么突然?”竹冈静小声嘀咕了一句,“逢运动会必下雨定律又灵验了?”
孤爪研磨倒还算冷静,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另一个方向说:“先去教学楼避一避。”
教学楼一楼也聚了不少避雨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把挡雨的外套从头顶扯下来,或是抱怨变幻莫测的天气,或是祈祷明天不要下雨。门外雨丝飞溅,熙熙攘攘的私语也变得潮湿。
两人刚迈进屋檐下,雨势就随着一声惊雷猛然增大,早已分不清背上是汗水还是雨水了。孤爪研磨靠在鞋柜边微张着嘴调整呼吸,总感觉衬衣贴在身上实在不舒服,就伸手解开了衣领处的两颗扣子。透气效果聊胜于无。
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秒头上微沉,似乎脑袋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孤爪研磨茫然地转过头,只见竹冈静刚放下手来,还一本正经地道:“快把头发擦干吧,不然又要发烧了。”
孤爪研磨默然地扯下头上的东西,还没看清就判断出那是竹冈静的毛巾。不是通过外形,而是通过气息。
被当成小孩子了。
“不要。”他把毛巾塞给竹冈静,拒不配合,蛮不讲理。
“喂。”
“不要就是不要。你自己用。”
“……”
如果是黑尾前辈如此要求,也许研磨就嫌弃着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在她面前总是更难对付一点,好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
也不对,在他们都是小孩子的时候,研磨还比现在稍微讲理一点。
由于生性不常动气,竹冈静倒没不耐烦。她认真地思考着解决方法,从买零食到陪他打游戏,全都细细地捋了一遍,然后不无惊奇地发现这似乎都是小时候的办法。对于“怎么哄孤爪研磨”这个问题,她的数据库貌似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竹冈静盯着手中刚被退回来的毛巾,一时有些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和孤爪研磨明明住得很近,在学校也始终同班。虽然在立下做游戏的志向之后,她的娱乐时间有所缩减,但还是常常去研磨的卧室联机,根本就没有生疏。可是为什么搞不懂该怎么和他相处了呢?
……最近的自己,也很奇怪啊。
竹冈静思索很久无果,又是一阵凉风从门外吹来,挟着身上蒸发的水汽威胁着体温。思绪被吹断,她猛地想起孤爪研磨头发还湿着,这样久了肯定要着凉,连忙转头看向他,拿毛巾的手重新抬了起来。
然而这么一转头,竹冈静的目光意外地撞进了他的眼眸,惊得她暂且忘记了自己的动作。
对方似乎是一直定定地望着她,此刻就算视线被发现也毫不发怵。对视几秒,反倒是竹冈静率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好像心思都快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读透了一样。
“你在害怕什么?”孤爪研磨紧跟着她的动作追问了一句,不打算给她留喘息时间,“有什么想法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她可什么都没想。竹冈静想反驳一句,然而话语却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