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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滞的喜剧（第2页）

陈屿赶到宿舍时，铁柱正蜷在床上睡觉，呼吸均匀，脸颊微红。床头放着半杯凉水和一本翻烂的《平凡的世界》。他轻轻掀开被角，摸了摸男孩的额头??有点发烧。

“他昨天跑了十公里。”隔壁寝室的同学悄悄说，“说是锻炼意志力。回来就一直咳嗽。”

陈屿蹲下身，握住铁柱的手。那只手冰凉，指尖微微颤抖。

那一夜，他在办公室守到凌晨两点，反复听那段录音，直到听见其中一句几乎被呼吸掩盖的话：“……其实我知道，陈老师一直在看我。我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不是因为我优秀，而是因为我难过。”

泪水无声滑落。

第二天一早，他取消所有课程安排，召集全校教师召开紧急会议。没有通报具体细节，只说：“我们需要重新认识‘坚强’这个词。有些孩子不是不需要帮助，而是太害怕暴露脆弱。”

随后，他启动“守护者计划”：每位老师结对两名学生，每周至少一次单独谈话，主题不限；设立匿名倾诉信箱；并与县医院心理科建立远程会诊通道。他还亲自给铁柱请了三天假，陪他在家照顾生病的奶奶，顺便带他去了趟县城。

他们在新华书店停留许久。铁柱盯着一套科幻小说看了好久，却始终没敢拿下来。陈屿买下了那套书，递给他时说：“你爸要是还在，也会为你骄傲。不是因为你跑得多快、成绩多好，而是因为你愿意诚实面对自己。”

男孩终于哭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眼泪不断涌出，像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春雨。

与此同时，北京方面并未放弃节目合作。经过多轮协商，《听见中国》最终同意按陈屿的要求调整方案：取消现场观众，不设主持人引导，全程纪实拍摄。节目组甚至答应，将原定两小时的播出时间压缩至四十分钟，腾出时段用于播放《马家沟日记》原声片段。

录制当天，花儿和铁柱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看到高楼林立的北京城。他们被安排住在节目组提供的公寓里，房间里摆满了玩具和书籍，但他们最关心的，是阳台上那台临时搭建的迷你“声音屋”。

“我可以录吗？”花儿问导演。

“当然。”

她录了一段给妈妈的话：“妈，这里的床比咱家炕还软，但我还是想睡你旁边。等你过年回来，我能抱你十分钟吗？不要急着做饭。”

铁柱则对着麦克风说了十五分钟，关于恐惧、关于梦、关于他如何学会接受“我不是超人”。

节目播出当晚，全国收视率冲上第一。弹幕刷屏：

>“原来真正的勇气，是承认自己也会疼。”

>“我们总教孩子要赢，却忘了教他们如何输。”

>“请把‘情感表达课’写进教材！”

多家省级教育厅连夜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推广“回声亭”模式。教育部官网次日发布公告：将于明年春季学期正式启动“青少年心灵守护工程”，首批投入专项资金三千万元，覆盖五千所乡村学校。

而最让陈屿动容的，是一封来自深圳的信。

寄件人是一位农民工母亲，她在信中写道：

>“我是花儿妈妈。我在电子厂打工八年，每年只回家两次。

>看了节目才知道，女儿每天都在录音屋里等我听她说话。

>我以前总觉得赚钱就是爱，现在才明白，沉默是最狠的伤害。

>上周，我请假回来了。她抱着我不撒手，一直问我：‘妈妈，你会不会又要走了？’

>我说：‘这次换我留下。厂里的活没了可以再找，但我的花儿，只有一个。’

>我们村小学也开始建‘声音屋’了。我报名当志愿者，教别的孩子唱歌。

>谢谢你们，让我重新学会了做妈妈。”

陈屿把信贴在“声音地图”旁，用红笔圈出“深圳”二字，然后添上一颗新的星星。

冬雪初降时，“回声社”迎来了第一百座“回声亭”的落成仪式。地点选在云南怒江的一所悬崖小学，那里曾因“溜索上学”震惊全国。仪式采用直播形式，陈屿作为特邀嘉宾连线发言。

他说：“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执着于一台小小的录音机？因为我见过太多眼睛??那些明明渴望被理解，却习惯性低头的孩子。他们不说，不是没有话，而是不相信有人愿听。

一台机器不会评判，不会打断，不会遗忘。它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告诉孩子：你的声音有价值。

也许十年后，他们会忘记今天的录音内容，但他们会记得??曾经有人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可以说真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