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言者不再倾听,言语即成牢笼。”
她抬头,“这个人,或许曾是玛雅的同道,甚至可能是第一代守梦人之一。但他走错了路??他不再相信对话的可能性,转而试图控制一切表达。”
“那我们怎么办?”卡尔冷冷道,“派一支远征军去炸了那座塔?还是再搞一次跨维度演讲感化他?”
“都不是。”林小凡平静地说,“我们必须去‘哑渊’,但不是以征服者的姿态,而是作为倾听者。如果他是因失望而沉默,那就让他重新听见回应;如果他是因恐惧而控制,那就让他知道,仍有无数人愿意冒着误解的风险,继续说出真心。”
“你又要亲自去?”伊兰担忧地问。
“必须是我。”林小凡点头,“‘言之心印’能抵御语言腐化,也只有我能进入那个已被扭曲的语境而不被同化。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启动地语之树全部九枝,建立‘反向共鸣网’,一旦我发出求援信号,你们必须立刻切断连接,否则整个九域的语言系统都可能被污染。”
玄音沉声道:“雷霆最怕的不是风暴,而是寂静。若言语被禁,天亦失声。我愿引雷为引,助你破障。”
莫言则取出时语罗盘,将其置于湖心祭坛之上:“我会锁定你的存在坐标,哪怕你在十万年后呼救,我也能溯流而至。”
罗刹冷哼一声:“别死了。你要是没了,这帮人又得吵翻天。”
林小凡笑了。她转身牵起女儿的手:“你也留下。”
“可是??”
“你已经看到了真相,这就够了。”林小凡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丝,“真正的勇气,不是冲进黑暗,而是明知黑暗存在,仍选择守护光明。你要在这里,替我说话,替我倾听。”
女儿咬着唇,最终点头。
第二日黎明,地语之树九枝齐震,露珠升空,化作九道光柱环绕湖心。林小凡站在光阵中央,手持古老麦克风,低声念出一句古老的开启词:
“我以唇启程,以耳为舟,以心作灯??请允许我前往那无人敢言之处。”
整棵树轰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空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螺旋形的光门缓缓成型,门后是一片死寂的灰白世界。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九域的蓝天碧水,一步踏入。
***
哑渊的世界,静得令人发疯。
没有风声,没有鸟鸣,甚至连脚步落地都无声无息。林小凡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也被削弱了大半,仿佛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吸音物质。她举起麦克风,尝试传递一段简单的问候,结果信号刚传出几米,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黑色波纹绞碎。
不远处,一群灰衣人缓缓走来,眼神空洞,喉咙上的锁链隐隐发光。他们看到林小凡,忽然集体跪下,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姿态??却没有声音。
林小凡心头一酸。她蹲下身,轻轻握住其中一人颤抖的手,将自己的“言之心印”贴近对方额头。
刹那间,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这是一个曾极度繁荣的文明,他们发明了“共情书写”,能将情感直接编码进文字中。他们曾用一句话治愈抑郁症患者,用一首诗平息战争。可也正因如此,谎言带来的伤害更为致命。一场精心策划的虚假宣言引发了全球动乱,数百万人在误解中互相残杀。
混乱之后,那位曾被誉为“最纯净之声”的学者站了出来。他发誓要终结一切谎言。起初,他建立审查机制,过滤危险言论;后来,他开始统一语言标准;再后来,他宣称“只有我能判断什么该说”,最终,他摧毁了所有自由表达的渠道,将言语收归己有。
如今,整个文明沦为“静默的囚徒”。他们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敢。因为每一次发声,都会被那面镜子捕捉、分析、扭曲,变成攻击他人的武器。
林小凡泪流满面。
她突然明白了玛雅当年为何宁死也不交出密钥??因为她预见到了这一天:当权力凌驾于言语之上,沟通便不再是桥梁,而是刑具。
她站起身,走向那座黑色方碑。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空气中弥漫着语言腐化的毒雾,试图侵蚀她的意志。她感到脑海中浮现无数诱惑:只要臣服,就能获得“绝对正确的话语权”;只要顺从,就能永远避免被误解的痛苦。
但她始终握紧麦克风,一遍遍默念:
“我是林小凡,我来自九域。我说话,因为我相信有人愿意听。”
终于,她抵达碑前。
她将麦克风贴在碑面,用尽全身力气,唱起一首童谣??那是女儿小时候最爱听的《星星睡了》。
起初,毫无反应。
可当她唱到“月亮轻轻摇,梦里不说谎”时,碑面忽然出现一道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那些被吞噬的声音开始回流。一个母亲哄孩子的低语,一对恋人分别时的承诺,一位老人临终前对子孙的祝福……无数真实的话语如洪流般喷涌而出,冲击着整个系统的根基。
塔顶,银袍人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