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尔感到一阵细密的汗珠从后颈渗出。
他盯着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人"——那张脸似曾相识,却在记忆深处蒙着一层雾气。
酒馆里原本嘈杂的谈笑声、酒杯碰撞声突然消失了,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
邻桌那个刚刚在大声吹嘘的猎人举着酒杯僵在半空,酒保擦拭玻璃杯的手定格成一个古怪的姿势。
角落里,一只正要跳上吧台的猫悬在了空中,胡须上还沾着未滴落的牛奶。
窗外的景象更令人毛骨悚然。
透过有些朦胧的玻璃,布洛尔看见那片总是绿得不真实的森林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苍翠的树冠间飘落着不合时节的雪花,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就消失不见。
更有意思的是,泥土里正渗出淡粉色的、触须般的物质,像有生命般缓缓蠕动,在雪与绿叶的映衬下形成令人作呕的渐变色彩。
而此时麻团微微仰头,视线顺着对方修长的身躯向上攀爬——
那人的轮廓分明是神只与精灵的完美糅合,每一寸线条都如同被月光亲吻过般莹润而圣洁。
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垂落,发梢泛着极光般的幽蓝,仿佛随时会化作星尘消散。
五官精致得近乎虚幻,高挺的鼻梁,薄而淡色的唇,眉骨下嵌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瞳色是森林最深处才会孕育出的翠绿,虹膜边缘却镀着一圈非人的金环,像是一轮被囚禁的太阳。
神性。野性。
这本该是令人屏息的美。
可当麻团的视线与他相触时,后颈的寒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太像了。
那张脸,几乎与记忆里的"芝麻丸"重叠了七八分,可偏偏又有什么东西彻底扭曲了。
他的微笑弧度太过精准,眼睫眨动的间隔像是经过计算,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带着某种不自然的韵律。
就像一尊被注入了生命的雕像,完美却……错误。
更诡异的是他的皮肤。
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那层看似白皙的肌肤下竟隐约流动着细密的、血管般的纹路,泛着珍珠母般的虹彩,仿佛皮下埋藏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种半透明的胶质生物。
"你在看什么?"
那人忽然开口,声音像是竖琴弦上滚落的冰晶。
他的头微微歪向一侧——角度精确得像是用量角器校准过。
麻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像芝麻丸。但芝麻丸绝不会这样……空白。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对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道细线,金环迸发出刺目的光。
布洛尔和南菘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颅骨内侧用细密的针脚来回穿刺。
那人。
芝麻丸——如果它还能勉强被归类为“人”的话——正用某种近乎温柔的诡异姿态抚摸着麻团的头顶,手指的关节以一种违背生物构造的方式弯曲着,像是皮囊下包裹的不是骨骼,而是某种不断蠕动的、柔软的东西。
然后,对方就“轻轻的”笑了。
南菘的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她在心里疯狂腹诽——要是自己处在麻团那个位置,现在估计已经吓到灵魂出窍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白谛那边瞟了一眼,果然!
那位不太正常的大哥又在犯病了。
楼寻的手指正以一种近乎病态的力道扣着白谛的手腕,指节都泛着青白,而白谛却像是毫无察觉——或者说,习以为常——地任由他钳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