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不大,老叟对这户人家有些印象,不免借着月光和车顶灯笼光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却没能与印象中双颊肉圆、一团孩气的豆蔻少女联系起来。
结过账,虞蘅又到不远的饮子摊上买了热醪糟与梅花糕,这才赶紧拎着回家去,否则再晚,馄饨就要糊成面片汤了。
回到家,馄饨已经摆上了餐桌。
经这些天船上相处,众人已经很熟悉了,便也没那么多讲究,团团围坐一桌。
钱氏一吃,便吃出了熟悉的老味道:“这是朱伯摊子上买的?”
虞蘅笑着点头,也端了一碗吃,还是从小到大那味道。
朱老叟摊上的馄饨,从皮乃至馅料都是他亲手做的,不知用了什么秘方,皮比寻常摊子上要更韧劲,肉也更鲜嫩,在虞蘅吃过的所有馄饨里头可以排前二。
往常吃他家馄饨,是要将最后碗底剩下的汤都喝光的,然今天却剩在那里,因为还有醪糟煮的圆子。
醪糟汤是甜的,搓圆子也甜软黏口,汤里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就好似下午停船靠岸时闻见的那股子桂香,汤清味薄,不勾芡,吃完也没有过胀的饱腹感,还能再吃下留作饭后点心的梅花糕。
梅花糕握在手里,咬开脆脆的面衣,里面豆沙馅儿仍烫嘴。
其实点心铺子里卖海棠糕桂花糕各种甜糕,馅子大多都是豆沙的。赤红近棕的豆,滤去了豆皮,蒸熟捣烂,加糖炒得细腻顺滑,凭虞蘅的口味一次能吃两个,再多就会有点腻,毕竟长大的标志便是口味开始不耐甜了。
然而似红叶与阿盼两个小的就没这么多顾虑了,敞开了肚子直吃得滚圆。
尤其阿盼,再吃到家乡食物,嘴里不住“唔唔”,怎么那么对胃口啊!
吃过饭,虞蘅头脑有些兴奋睡不着,见钱氏房中灯光也未熄,便过来宽慰她:“姨母,您别急,今晚先休整一下,明天再看看怎么个情况。”
她满心眼以为,钱氏喊她来是撑腰的。担心自己一人对上一大帮子无良亲戚,拿他们没办法。
然而她却是想岔了,心眼子比她还多的钱氏,又怎会是乖顺听话、任人摆布的兔子呢。
钱氏所展现出来的过往从未有过的泼辣一面,甚于韩祯落榜那日情形,又有常妈妈助阵威风,将一众贪人便宜又道貌岸然的亲戚族人说得唯唯诺诺,也叫吃了几天水乡清甜饭菜的虞蘅心有余悸,蓦地怀念起北方浓郁味重的油泼辣子来。
要在平江府城,或许还有那么三两家川饭食店,在清江县这小城,那可真是举目无“椒”了。
红叶伶俐,给她出主意:“我们家酒楼就在县城有分店,蘅娘子还没吃过我们家饭菜吧?”
怎么会没吃过呢?虞爹最爱清江县玉壶春的辣子鸡跟煸牛肉丝,每次从府城回家,都要差船夫靠岸去买,再打上壶酒,拎着回家的。
所以她与谢家的缘分,原来已经很久了,早在入京之前。
人跟人之间,讲究起缘分来,是很奇妙的。。
谢夫人向谢谦放了狠话:“成家立业,立业成家,等儿子这次考完,说什么也该相看人家了,否则便将他赶出去,丢人现眼的家伙。”
她的那些个姊妹交里边,儿女尽都成家了,便是最慢的,那也插了定。
谢谦呵呵道:“都听你。”
谢夫人知道关窍不在他身上,也只是略尽通知之谊,她瞥了谢诏本尊一眼,对方低着头,状似喝汤。
“别装聋”谢夫人不满,“装也没用,婚姻大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装,我也能替你定下来。”
谢诏放下碗,“我看沈巷就有一座宅邸很不错。”
这是应她刚刚威胁要他搬出去话。
谢夫人气得倒仰,给了他一个白眼。
谢谦见状,咳咳两声,拉偏架佯怒:“好好说话!”
谢大夫妻回谢大嫂娘家吃喜酒去了,没带子女。小侄儿一脸无辜地仰头看他,眼神幸灾乐祸,仿佛在笑话他这么大了还惹爹娘生气。
谢诏倍感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