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对证,能有什么后果?”睚眦冷笑,蓦然挥手:“杀!”
话音刚落,一众水妖纷纷擎出武器,带着凛然杀机发起冲锋。
混战瞬间爆发,龟将军铁拳镇百兵,以一己之力,打的众妖连连败退,看的睚眦面沉。。。
夜雨如织,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一声接一声,像是谁在低语。守莲殿的灯火却未曾熄灭,反而因雨水的映照,显得格外明亮。白灵坐在铜炉前,手中捧着一碗热茶,目光落在《未名簿》上那行光织而成的字迹上??“你欠的,已还清。你救的,正在救你。”她反复咀嚼这句话,仿佛它不是写给她看的,而是从她心底深处浮出的一声回音。
林小满披着蓑衣从外头进来,发梢滴着水,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姐姐,村东的老井塌了。”她说,“挖出来一具尸骨,穿着破旧的婢女服,怀里还抱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
白灵放下茶碗,指尖微颤。“可查出是谁?”
“没人认得。”林小满摇头,“但慧明师伯说,那帕子上的绣纹,是五十年前东岭沈家的家徽。那时沈家败落,奴婢四散,许多人死于乱世,连名字都没留下。”
白灵缓缓起身,披上斗篷。“带我去看看。”
雨仍未停,山路泥泞难行。她们赶到村东时,尸骨已被抬出,置于草席之上。那是一具瘦小的骸骨,手指蜷曲如握物状,颈骨有明显勒痕。白灵蹲下身,轻轻拂去帕子上的泥土,只见上面绣着半朵梅花,针脚细密,却中途戛然而止。
“她想绣完的。”白灵低声说,“可没来得及。”
她取出黄纸,正要蘸血书写,忽觉胸口一阵温热,仿佛有东西自内而外苏醒。铜炉虽远在殿中,此刻竟传来隐隐震动,一道紫气自地下游走而来,缠绕尸骨三圈,随即升腾成雾,在空中凝作一名女子的身影。她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泉,静静望着白灵。
“你说吧。”白灵轻声道,“我替你记。”
那幻影微微启唇,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我叫阿梅……本是沈家绣娘,因不肯指认小姐私通外臣,被诬为奸细,活埋于井底。他们说,贱人不配留名。可我记得我自己……我也曾被人唤作‘阿梅’,也曾梦见嫁衣红透山岗。”
白灵提笔,血墨落纸:
>**阿梅,生年不详,卒于冤井,无姓无籍。她是沈家最后一位绣娘,她用一生绣一朵梅花,至死未完成。但她记得自己,这就够了。**
火焰冲天而起,金红交织,照亮整片荒野。那朵未完成的梅花在火光中缓缓绽放,花瓣一片片舒展,最终化作漫天光点,洒向四方。尸骨渐渐化为尘埃,随风而去,不留痕迹。
林小满含泪合掌:“她终于走了。”
白灵点头,却未起身。她望着空荡的草席,忽然问:“我们记下的名字,真的都能安息吗?还是……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安慰?”
林小满沉默片刻,轻道:“若连记住都不肯,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回程途中,雨势渐歇。慧明已在殿前等候,手中捧着一只陶罐。“这是从井底捞上来的。”他说,“封得很紧,里面有一卷布条,写着几个名字。”
白灵接过打开,只见布条上以炭笔潦草写着:
>**阿梅、春桃、小六、王婆、狗娃、李氏……共十七人。**
末尾一行小字:**他们都死在同一个冬天,没人替他们说话。我把名字藏在这里,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听见。**
“写这布条的人呢?”白灵问。
“不知道。”慧明摇头,“但这个人,或许也是亡者之一。”
那一夜,守莲殿举行了前所未有的仪式。十七盏魂灯同时点燃,每一盏灯对应一个名字。白灵逐一诵读,声音低缓而坚定。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时,殿外忽然刮起旋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却又不灭。风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仿佛有许多人并肩走过长桥,彼此搀扶,低声交谈。
次日清晨,疯和尚??如今已是慧明师父??在清扫台阶时,发现石缝里开出一朵小白花。他怔住,伸手轻触花瓣,喃喃道:“师妹最爱这种花……她说,再卑微的生命,也能开出一点白。”
自此之后,守莲殿的名字不再仅属于这片山林。消息如野火蔓延,越来越多的人跋涉而来。有人带来一只断箭,说是战场上失踪的儿子唯一遗物;有人送来半页残书,字迹稚嫩,写着“爹爹,我学会写字了”;还有位老妇,抱着一只破旧布偶,说是孙女临终前咬着嘴唇缝的,因为“怕去了那边,奶奶找不到我”。
每一次录入,都是一次撕心裂肺的告别,也是一次灵魂的愈合。
某日黄昏,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踉跄而来,浑身散发着腐臭味,众人避之不及。但他走到殿门前,却忽然跪下,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白灵亲自迎出。“老人家,请进来说话。”
老人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边缘刻着极细的小字:“陈大山,三十岁,饿死于饥年冬月。”他哽咽道:“这是我给自己刻的……我知道没人会记得我,所以我先记下自己。求您……把这枚钱放进《未名簿》,让我知道,我不是白白活过一场。”
白灵接过铜钱,指尖触到那粗糙的刻痕,心头剧震。她翻开《未名簿》,郑重录下:
>**陈大山,生于庚戌年春,卒于饥荒,享年三十。他穷尽一生未得温饱,却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一种尊严。**
火焰燃起,微弱却执着。空中浮现一道身影,瘦骨嶙峋,衣不蔽体,却挺直脊背,向白灵深深一拜。随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殿顶梁木之中。
老人嚎啕大哭,伏地不起:“谢谢……谢谢你还肯认我……”
那一夜,白灵梦见自己站在海边,浪花拍岸,海风咸涩。她赤脚走在沙滩上,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却被潮水一次次抹平。远处站着无数人影,男女老少,衣着各异,皆面向大海,静默伫立。忽然,最前方一人转身,竟是九叔。他微笑看着她,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两个字:**安心。**
她惊醒时,窗外晨光初现。林小满已在案前整理昨夜新收的遗物:一支断笛、一双草鞋、一张孩童涂鸦的画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妈妈我想你”。
“姐姐,”林小满抬头,“你说,我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灵望向铜炉,轻道:“为了不让‘忘记’成为另一种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