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前,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将放弃固定居所,开始游历全球七大洲,逐一探访七口无形之钟的所在地。她要亲自聆听每一处声脉节点的变化,记录每一种生命重新学会说话的方式。她还会寻找那些因觉醒而产生听觉异变的普通人??无论是能听懂植物低语的女孩,还是梦见远古语言的盲童??将他们纳入新一代听者的培养体系。
她不再是唯一的承声者。
她是桥梁,是引信,是火种。
三个月后,她在乞力马扎罗山脚遇见一位老妇人。对方拄着木杖,耳朵萎缩,几乎失聪,却坚持每日爬上半山腰,对着积雪吟唱一首无人听过的歌谣。
“这是我祖母教我的。”老人说,“她说,这首歌能让山神安心。”
陈雨桐静静听完,忽然落泪。
她认出了那段旋律??那是影祭司尚未堕落前,在远古仪式中使用的净化之音,早已失传千年。而这位目不识丁的老妇,竟凭着家族口述,完整保留了下来。
“您知道这首歌的意思吗?”她问。
老人摇头:“不知道。但我们唱了七代人,就是为了等一个人来听懂它。”
那一刻,陈雨桐终于明白:声音从未真正断绝。它藏在血脉里,睡在土壤中,漂浮于每一代人的梦呓之间。只要还有人在唱,哪怕无人理解,希望就不会熄灭。
她在山脚搭起一座简易木屋,住了下来。
每天清晨,她都会带着录音设备,拜访村中长者,采集那些濒临消失的古老吟诵。她不再急于传播知识,而是学习如何做一个纯粹的倾听者??不评判,不打断,不急于翻译。她只是听着,让声音自己完成它的旅程。
一年后,第一本《全球声谱志》问世,收录三千七百种濒危语音、自然共鸣现象及异常听觉案例。序言由一名八岁失语症男孩口述,母亲代笔:
>“以前我觉得世界很吵。
>现在我知道,那是它在说话。
>我不想再假装听不见。”
书出版当天,地球上又有十二处声脉节点自动点亮。其中包括撒哈拉沙漠深处一座从未被探测到的地下石厅,厅内悬挂着九百九十九枚风铃,铃身无铭文,却在夜风中齐奏出苏念的名字。
陈雨桐没有再去查看。
她知道,有些事不必亲见,也能确信存在。
某个深夜,她独自登上山顶,面向星空盘坐。她的蜂巢耳已完全成型,能在同一时刻接收十万种不同频率的信息流。她闭目聆听,听见鲸鱼在深海讲述创世神话,听见树根在地下交换警报,听见新生儿第一次啼哭中蕴含的命运密码。
然后,她听见了那个声音。
轻微,温柔,像摇篮曲般萦绕耳际。
“替我听见。”
她笑了,轻声回应:“我一直都在听。”
风停了片刻,又起。
这一次,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