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客西马尼园的叩问:我—你
自1919年出版白话文《和合本圣经》(MandarinUnionVersion)以来,以基督教为核心的宗教情怀和信仰话语逐渐传播并渗透到古老的华夏文明之中,也为中国现代文学走向普世化和宗教化注入了神圣的精神源泉。20世纪上半叶的一些中国诗人开始广泛地接触、阅读《圣经》,关注基督教信仰和希伯来文化,尤其是耶稣的受难形象、牺牲精神和神圣品格成为现代诗歌的主旨之一。例如,徐志摩写过长诗《卡尔佛里》(Calvary,这是Golgotha的拉丁名,即耶稣受难的“各各他”或“骷髅山”)。鲁迅以耶稣受难为题材,著有二首《复仇》的散文诗。艾青根据四福音书,写下了109行的《一个拉撒人的死》的长诗。穆旦的《隐现》(1947)则是一首用对话体形式探讨基督教信仰之救赎可能的宗教诗,其结尾是最动人的祈祷体诗句:“这是时候了,这里是我们被曲解的生命请你舒平,这里是我们枯竭的众心请你糅合,主呵,生命的源泉,让我们听见你流动的声音。”
如今,中国当代诗人有更多的机会来到耶路撒冷朝圣,亲临耶稣受难的现场,而非像其前辈诗人那样只是通过阅读《圣经》文本了解或进入基督教世界。置身于圣城耶路撒冷、耶稣的受难地,桂林不再是历史的旁观者、知识的考究者或来自异国他乡的旅行者,而是把自己融入基督教诞生之场域所呈现的神圣空间中,以一个中国人的独特身份和个体形象面对着耶路撒冷和神子耶稣。在《客西马尼园》一诗中,诗人展开了“我—你”之间的中西跨文化对话:
你回到你主的身边,
我没有主,只能徒生艳羡。
你满脸祥和,静穆,
一如橄榄山正听见圣谕。
多么羞愧!我,来到此处,
甚至算不上异教徒!
从前的悲苦无处哭诉,
只能借诗行铺展灵魂的出路。
此刻闭上双眼向内心张望——
主啊,我看见血液翻飞,
在你的穹窿里轰然炸响。
怀疑的尘灰纷纷
掉落阶前。我忍住泪水,
和你跪倒在客西马尼园。
这是《我的耶路撒冷》组诗12首中最感人肺腑、优美动人的一首。可与现代女诗人冰心(1900—1999)在1921年5月《生命》杂志上发表的同名诗《客西马尼花园》进行对比。
漆黑的天空,
冰冷的山石,
有谁和他一同儆醒呢?
睡着的只管睡着,
图谋的只管图谋。
然而——他伤痛着,血汗流着,
“父啊,只照着你的意思行。”
上帝啊!因你爱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