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亚述帝国的统一与霸权02
图4。33亚述浮雕:阿淑尔那西尔帕二世面对圣树的祭神仪式。他所拜祭之神可能是太阳神沙马什。约公元前865—前860年。出自尼姆鲁德
在国内政策方面,阿淑尔那西尔帕二世最主要的成就是在卡尔胡城建设了自己新的首都,并在公元前879年举行了定都开城仪式。庆祝宴会更是盛况空前,有70000人参加宴会,他们包括男女工人、政府官员以及前来道贺的臣属国代表等,庆祝活动持续了10天。阿淑尔那西尔帕二世把在历次战役中俘获和流放的居民,大量地安置在新都城定居;在新都城所在的地区大修水利灌溉工程;大力修建和装饰神庙;把各国敬献的珍奇动植物集中起来,建成花园、植物园和动物园。
阿淑尔那西尔帕二世的儿子和继承者沙尔马纳赛尔三世(ShalmaneserⅢ,公元前858—前824年在位)继续和巩固了其父创造的业绩。在其统治的第一年,他就未受阻碍地到达了地中海海岸。他把向其父纳贡的阿拉米人国家比特-阿迪尼纳入自己的直接统治之下,使其成为亚述的一个行省。这样,亚述便直接控制了沿幼发拉底河上游通往西里西亚(Cilicia)和小亚细亚的重要商路,从而对叙利亚地区富裕而强大的商贸国家形成了严重的威胁。这些国家以大马士革的阿达德伊德里(Adad-Idri)[82]为首,组成了反亚述联盟。亚述军队使这些叙利亚人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歼灭联军14000余人。
此后亚述的政策虽然发生过短暂的转移,即镇压南部巴比伦尼亚地区迦勒底酋长们的反叛,但公元前849年,沙尔马纳赛尔三世又转向了西方,因为幼发拉底河上游还有最后一个名义上保持独立的国家——卡尔凯美什。卡尔凯美什已经是向亚述纳贡的国家,但沙尔马纳赛尔三世不满足于此,他要将其纳入亚述的直接统治之下。此外,沙尔马纳赛尔三世虽然打败过远西部叙利亚联盟,但它们依然存在,依然对亚述保持着威胁。沙尔马纳赛尔三世下决心展开最后一次战争,企图达到毕其功于一役的效果,投入了120000人的兵力与叙利亚联盟决战。但事与愿违,他并没有取得终结性的胜利。后来随着其主要领导者以色列的亚哈(Ahab)之死,以及大马士革的阿达德伊德里被刺身亡[83],叙利亚联盟终告解体。沙尔马纳赛尔三世经过不懈努力,把西部地区平定下来,腓尼基城市推罗和西顿都向其纳贡,埃及也不断赠送礼物以保持友好的关系。
图4。34沙尔马纳赛尔三世雕像
在沙尔马纳赛尔三世漫长统治的晚年,国内发生了叛乱,他的儿子阿淑尔丹宁阿普利(Ashur-Danin-Apli)成为叛乱的领导者。他选中了另一个儿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史称沙马什阿达德五世(Shamshi-AdadⅤ,公元前823—前811年在位)。沙马什阿达德五世在巴比伦人的帮助下稳固了自己的王位后,便在北部和东北部地区发动了三场战役:一场是对实力日益增长的乌拉尔图;一场是对凡湖西南那伊里地区的酋长们;一场是对最东部的米底人(Medes),他们已经迁徙至乌尔米亚湖(LakeUrmia)的东南部。随后,沙马什阿达德五世把注意力转向了南方,他穿过迪亚拉河进入巴比伦尼亚的东部,对整个边境地区大肆**,抢劫、焚烧城镇,乱砍滥伐庄稼和植被,等等。巴比伦国王马尔都克巴拉苏伊克比(Marduk-Balatsu-Iqbi)组织起了巴比伦联盟进行抵抗,联盟包括埃兰、位于埃兰以北的纳姆里(Namri)、巴比伦尼亚南部的迦勒底人部落,以及底格里斯河东部阿拉米人残留的部落,结果遭到了失败。公元前811年,沙马什阿达德五世进入了巴比伦城。在沙马什阿达德五世之子阿达德尼拉里三世(Adad-nirariⅢ)统治时期(公元前810—前783年),迦勒底部落最终向亚述俯首称臣,被迫向亚述缴纳贡物和赋税。阿达德尼拉里三世的铭文表明,在他统治的前5年,一直由他的母亲萨姆拉马特(Sammu-Ramat)“垂帘听政”,她是亚述政治舞台上的重要人物,在亚述享有较高的声誉。她的声名和故事(希腊人称她为萨米拉米斯,Semiramis)被后来的希腊人广为传播。
图4。35沙马什阿达德五世雕像
在阿达德尼拉里三世及其子沙尔马纳赛尔四世(ShalmaneserⅣ)统治时期(公元前782—前773年),乌拉尔图已经成长为重要的强国,在此时及之后,他们不断地与亚述发生摩擦,叙利亚人也乘机重新组织起反亚述的联盟。乌拉尔图人沿着几乎整个亚述北部边境前进,他们不仅牢牢地控制了挨近乌尔米亚湖以南的地区,更严重的是,他们从亚述人手中夺取了卡尔凯美什以北和以西的几乎全部土地,从而控制了小亚细亚的金属贸易,以及成为亚述军队主要依靠的马匹供应。商路被切断不仅使亚述丧失了对叙利亚的控制,也使亚述的经济陷入了困境。这种状况不仅导致了亚述以南底格里斯河流域许多城市的反叛,公元前746年,亚述首都卡尔胡城也发生叛乱,国王阿淑尔尼拉里五世(Ashur-nirariⅤ)及其全部家人被刺杀。古老的皇室家族被推翻了,亚述更强有力的统治者——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Tiglath-pileserⅢ)——走上了历史舞台,他与他的后继者们把亚述帝国带到了最辉煌的时刻。
五、亚述帝国的辉煌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不仅是伟大的军事家,还是伟大的谋略家和治国者,他把周围强敌环视的亚述帝国从低谷中带到了最巅峰的时刻。他不仅弘扬了亚述的军威,扩大了帝国的领土,还实施军事和行政改革,巩固和稳定了帝国的统治,从而奠定了亚述帝国文化繁荣的基础。“从各方面来说,他都是亚述帝国的真正缔造者。”[84]
图4。36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石雕像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是充满智慧和讲究方法的军事家。他首先安抚南部近邻。他对美索不达米亚南部的征伐远至乌克努河(Uknu),将巴比伦从阿拉米人的重压下解放出来,从而告诉巴比伦王,亚述王仍然是巴比伦的保护者。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依以往惯例,走遍了从西帕尔到乌鲁克的苏美尔和阿卡德诸多神圣的城市,向神庙敬献了“纯洁的牺牲”。然后,他远征叙利亚,更确切地说,是进攻新赫梯和阿拉米人王公的联盟,联盟中领头的是阿尔帕德(Arpad)王国,他们听命于乌拉尔图强大的国王萨尔都尔三世(SardurⅢ)。面对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对其盟国的进攻,萨尔都尔三世急速赶往驰援,但是在幼发拉底河畔的萨姆萨特(Samsat)附近遭到亚述人的痛击,连夜逃跑,再也不见踪影。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包围了阿尔帕德,阿尔帕德抵抗了3年之后,于公元前741年投降,变成了亚述一个行省的主要城镇。与此同时,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战胜了亚迪亚(Ya’diya)的国王阿兹里约(Azriyau)及其叙利亚海岸的同盟国家,并于公元前742年最终把叙利亚西北部可能还有腓尼基并入亚述帝国。临近的众多王公们闻风丧胆,纷纷向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敬献礼物和贡品,包括大马士革王拉素努(Rasunu)、以色列王麦纳西姆(Menahem)以及阿拉伯女王扎比蓓(Zabibe)等。哈达图(Hadatu)很可能是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征服叙利亚的桥头堡,考古学家在哈达图发掘出了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行宫(在行省为自己修建的宫殿),这是一座精美的建筑,在布置方面与阿淑尔那西尔帕二世在尼姆鲁德的宫殿惊人地相似,虽然在规模上稍小一点儿。在宫殿的附近还发现了一座献给女神伊什塔尔的神庙,在神庙中藏有许多有趣的雕刻品。
图4。37刻有乌拉尔图国王阿尔吉士提二世(ArgishtiⅡ)名字的青铜牌匾残片。公元前8—前7世纪
在稳定了乌拉尔图的叙利亚臣国后,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把兵锋转向了东部。公元前737—前736年,亚述人发动了一系列战争。在把扎格罗斯山脉中部的大部分地区都纳入亚述的疆界之内后,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发动了穿越伊朗高原的远征,深入强大的米底人占据的土地的核心区,远至比克尼丘(Bikni)和“盐漠”,抵达今德黑兰的西南部,此前从来没有任何一支亚述军队到达过这里。在尼哈文德(Nihavend)附近的泰普·吉沿(TepeGiyan)发现了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另一座行宫。公元前735年左右,亚述向乌拉尔图发起了直接的进攻,包围了萨尔都尔的首都土什帕,但最终未能攻克此城。公元前734年,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转回到了地中海岸,因为推罗和西顿出现了不安定的因素,这源自亚述限制向菲力斯丁(Philistia)和埃及出口木材。亚述军队的平叛取得了胜利,他们使反叛之人“恐惧地爬行”。但对于亚述而言,这里的事情远没有就此了结,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发生:阿斯科隆(As)和加扎(Gaza)的菲力斯丁统治者组织起了反亚述联盟,参加国包括所有巴勒斯坦的王国和跨约旦尼亚(Trans-Jordania)王国。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亲自粉碎了叛乱,阿斯科隆王被杀,加扎王“像鸟一样逃往埃及”,阿蒙(Amon)、伊顿(Edom)、莫阿布(Moab)、犹大(Judah),以及另一位阿拉伯女王沙马施(Shamshi)都向亚述纳贡。2年以后,犹大王亚哈斯(Ahaz)面对大马士革和以色列的重压,向亚述求救。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占领了大马士革,吞并了以色列一半的土地,在撒玛利亚立何细亚(Hoshea)为王。
图4。38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随从。其帮助国王在出征或打猎时扛着武器。约公元前728年。出自尼姆鲁德
与此同时,公元前734年巴比伦尼亚的纳布那希尔(Nabu-Nasir)死后,阿拉米人酋长乌金泽尔(Ukin-Zer)于公元前731年在巴比伦尼亚称王。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在采用外交策略失败后,只得兵戎相见,并杀死了篡权者和他的儿子。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决定亲自管理巴比伦尼亚,公元前728年,他在新年节庆期间牵起了马尔都克之手,被宣布为巴比伦之王。次年,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去世,用巴比伦术语表达,就是“他走向了他的命运”。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行政改革展示了其不凡的治国才能,他的行政改革措施在公元前738年后逐步实施。改革的宗旨是加强王室的权威,削弱大地主的势力。在亚述本土,旧有的地区被划分成更多、更小的单位。在亚述本土以外亚述国王们征服的地区,他尽可能或在适当的时候剥夺当地统治者的权力,将其改组并入行省。每一个行省被当作亚述的一个区来对待,交给一位“区长”(BelPihati)或总督(Shaknu)来管理,他直接听命于国王。对于那些没有被纳入帝国版图的地区和人民,则留给他们自治政府的余地,但该自治政府必须处于一位监督(Qepu)的监管之下。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还在宫廷和行省之间建立起高效的信息传递系统,信使分一般信使和特快信使两种,他们不停地奔跑于宫廷和行省之间,双方向地传递着报告、书信和命令。在有些情况下,国王还拥有自己的私人代表(theQurbutu-Official)。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另一项改革就是实行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大规模的流放政策。主要做法是把整个城市和整个地区的人口迁往遥远的地区,而他们留下的空城和地区则迁来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人口。例如,公元前742和公元前741年,有30000名叙利亚人从哈马(Hama)地区被迁往扎格罗斯山区;而18000名阿拉米人从底格里斯河左岸被迁往叙利亚北部;另一次涉及美索不达米亚南部人口的迁徙,则影响到不下于154000人。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后继者们继续了他的流放政策。
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死后,其子沙尔马纳赛尔五世(ShalmaneserⅤ,公元前726—前722年在位)的统治非常短暂,他曾经镇压以色列傀儡王何细亚的反叛,围攻撒玛利亚达3年之久。沙尔马纳赛尔五世的后继者是萨尔贡二世(SargonⅡ,公元前721—前705年在位),根据目前的材料还无法得知他是如何获取王位的,也不知道他的确切身份是否是提格拉特帕拉沙尔三世的另一个儿子。他像阿卡德的萨尔贡大帝一样,自称“沙鲁金”(Sharru-kin)。在萨尔贡二世登上亚述王位之前,近东的国际舞台上发生了两个重要的变化,即埃及开始干预巴勒斯坦的事务以及埃兰开始干涉巴比伦尼亚的事务,这两个变化对未来长达一个世纪之久的亚述战略和外交走势,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埃及人和埃兰人采取行动是因为亚述帝国的统治严重地限制了它们各自的发展,影响了它们各自在相关地区的利益。具体来说就是,亚述人征服和吞并了腓尼基,而腓尼基是埃及的主要臣国之一;亚述人占领伊朗高原则切断了通往埃兰的唯一商路。因此,埃及人和埃兰人加入了乌拉尔图人反亚述的阵营中。由于亚述帝国正处于巅峰时期,而埃及人和埃兰人无力与亚述展开正面冲突,他们只得采取迂回的策略,即在亚述的附属国中培养和煽动反亚述的情绪。萨尔贡二世统治的重要内容就是镇压臣属国和行省的反叛。
在首先花了一年时间安稳了国内的动**之后,萨尔贡二世开始应付巴比伦尼亚和叙利亚的紧张形势。在巴比伦尼亚,一位来自亚金家部落的迦勒底统治者马尔都克阿帕尔伊丁那(Marduk-Apal-Iddina)[85]在埃兰王的支持下,与萨尔贡二世在同一年登上了王位。公元前720年,萨尔贡二世向巴比伦尼亚进军,在底格里斯河和扎格罗斯山脉之间的德尔城与马尔都克阿帕尔伊丁那交战。有趣的是,交战的双方在自己的铭文和年代记中都宣布自己大获全胜。可以肯定的事实是,马尔都克阿帕尔伊丁那的统治持续了11年(公元前721—前710年),他也成为美索不达米亚的伟大君王之一。
叙利亚的形势对亚述同样危险,哈马国王组织起了叙利亚各行省的反抗联盟,加扎在埃及军队的支援下起义。萨尔贡二世在卡尔卡尔(Qarqar)击败了叙利亚联盟,哈马王被俘并被处以酷刑。而加扎王哈努那(Hanuna)得到了宽恕,给他以援助的埃及将军“像羊群被偷的牧人般独自逃亡”(公元前720年)。8年之后,埃及在巴勒斯坦又策动了另一次反叛,同样遭到了萨尔贡二世的镇压。在萨尔贡二世统治的其余时间里,埃及的新法老表现出了友好的态度。
图4。39萨尔贡二世与一位高级官员。也有可能是他的儿子辛那赫里布王子
在北部,乌拉尔图依然是亚述最主要的敌人。公元前719—前715年,尽管萨尔贡二世不断地干涉,乌拉尔图王鲁萨斯一世(RusasⅠ)还是不停地企图扶植自己在这一地区的势力。公元前714年,亚述人开始了强烈的反击。穿越库尔迪斯坦山区的行军是异常困难的,其难度甚至不亚于与敌军交战本身。萨尔贡二世翻越高山、穿过河流,沿着乌尔米亚湖可能还有凡湖征战,最后征服了乌拉尔图最神圣的城市穆萨西尔(Musasir)[86],掳走了其国家保护神哈尔迪亚(Haldia)的神像。但乌拉尔图人早已在其他国家和地区煽动起了反亚述的情绪。公元前717年,仍然保持独立地位的卡尔凯米什统治者谋反,结果遭到萨尔贡二世的攻击,其王国沦为亚述的一个行省。在接下来的5年里,库伊(西里西亚)、古尔古姆(Gurgum)和米利德(Milid)等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萨尔贡二世最终战胜了乌拉尔图组织起来的二十三国联盟。
图4。40记载萨尔贡二世第八次战争的泥板。公元前7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