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看奇中文网>俄罗斯文学名家 > 第十讲 茨维塔耶娃 烈火中歌唱的凤凰(第2页)

第十讲 茨维塔耶娃 烈火中歌唱的凤凰(第2页)

极其强烈的自我意识也使她特别忠实于自己,并且极其真诚,亨利·特罗亚认为:“要问玛丽娜的美德,那最突出的就是真诚了。”安娜·萨基扬茨指出:“茨维塔耶娃忠实于自己,她很真诚,真诚到残忍、**的地步,她自己对此毫不隐讳,她对别人也提出这样的要求……”“生活中的茨维塔耶娃,作为诗人和普通人,向来不会掩饰,她把自己相互矛盾的性格全部‘展现’在众人面前。既无情又真诚,既顽强又公正,保持尊严,从不妥协,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丝毫不打折扣……生活中的茨维塔耶娃,是个天生真诚的艺术家……”这在她的诗中也鲜明地表现出来:

茨冈人多么热衷于分离!刚一见面——就各奔东西。我用双手托着前额,望着夜色陷入了沉思:无论谁浏览我们的书信,都难以洞察其中的深意,我们轻而易举地背信弃义,就是说我们只忠实于自己。(谷羽译)

诗中明确宣称即便“轻而易举地背信弃义”,也只是“忠实于自己”的表现。安娜·萨基扬茨进而指出:“这首诗仿佛是一把钥匙,借助它可以了解诗人的性格和她的创作。”而且,“茨维塔耶娃从很小的时候,从尚未接触诗歌的年龄开始,她的天性就极其真诚,真诚到绝对、极端,甚至无情的地步。”这种过分的重视自我,有时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她一门心思只想自己生活,只操心自己的事,只关心自己的爱情,显然,很少想到父亲的身体状况,前不久父亲因心脏不舒服,曾去德累斯顿一家医院检查,刚从德国回到国内,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衰弱了……”(安娜·萨基扬茨)

极度的忠实于自己和极度的真诚,使诗人具有一种独特的勇敢与力量,体现出一种相当大胆的叛逆性,如《命运的经卷》:

命运的经卷对一个女人毫无吸引力:对她爱的艺术是世上的一切。心,对所有的**最衷情。一个女人天生就是一种致命的罪孽。哦,天空太遥远!黑暗中嘴唇相接。不要评判,上帝!你从来不是一个尘世的女人!(王家新译)

对自己的极度忠实使得诗人具有突出的女性意识,而过分的真诚又使得她挑战当时的宗教神圣——上帝,宣称女人就是为世俗的爱特别是**而生,天堂太过遥远,不如陶醉于热烈的**(以“黑暗中嘴唇相接”为象征),并且呵斥上帝不要来做什么评判,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尘世的女人,根本不懂得**!

过分地陶醉于自我,尤其是过分的真诚,使世俗之人往往难以忍受,因而她的朋友很少,这使她感到极其孤独。美国学者利莉·费勒指出无论是她的为人还是她作品中的人物都是孤独的:“在她的抒情诗的世界里,有生命的强烈意义,有英雄主义,有勇气和罗斯当式的炫耀。她从来不是团体中的一分子;她孤独地屹立在诗歌中,一如孤独地屹立于生活。她对政治漠不关心,但她的道德标准充满了她的所有著作;她藐视富人、贪婪者和抱偏见者。胜利对于她全无意义;她的事业是失败的事业,她的英雄是局外人——逃犯和艺术家。她不尊敬教堂或国家。只有个性与她有关。”爱伦堡更明确地指出:“她从少年时代直到去世始终是孤独的,她的这种被人遗弃同她经常脱离周围的事物有关:‘我爱自己生活中的一切事物,但是以永别,不是以相会,是以决裂,不是以结合而爱的。’”她有很多诗歌抒写自己的孤独,而最有代表性的是《我独自一个人迎接新年》:

我独自一个人迎接新年,曾经富有,也历经艰难,自由放任,我屡遭诅咒,曾有许多人握紧我的手,曾有很多陈年葡萄美酒。虽然受诅咒,倒也自由!特立独行,孤身一人!如同月亮,俯视着窗口!(谷羽译)

正因为诗人独特的个性,虽然曾经有许多人握紧其手,但最终只剩下孤身一人,孤独地历经艰难,孤军奋战,但她觉得这种特立独行很好,一如孤独的月亮。她进而宣称要离群索居,回归自我,如《离群索居》:

去吧,回归自我,像曾祖回归庄园,离群索居。去吧,在自己的心里寻找并发现自由的天地。不见人影,无人打扰,这样的花园世间找不到。离群索居,那份清凉要到内心去寻找。什么人在广场上取得胜利——无须打听,也不必介意。离群索居沉浸于内心——把胜利埋葬在心底。离群索居沉浸于内心。离群索居:去吧,——这就是生活的真谛!(谷羽译)

19世纪诗人丘特切夫在其名诗《沉默吧!》中大力宣扬:“要学会只生活在自己的内心里——那里隐秘又魔幻的思绪组成一个完整的大千世界。”茨维塔耶娃这首诗与之一脉相承,也号召离群索居沉浸于内心,在自己的心里寻找并发现自由的天地,甘愿孤独、甘愿寂寞,而静静地沉醉于自己的心灵世界。

不过,正如安娜·萨基扬茨指出的,她的诗歌作品写出了离群索居的复杂感受,孤独不仅是内在的,也是外在的,是日常生活的孤独。但其实,她从小就受到关爱,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但她从小就害怕孤独,逃避孤独,非常渴望跟别人交往。孤独,像旋风一样驱赶着茨维塔耶娃,犹如飞蓬草一样,她总是来去匆匆,出入别人的宅院,别人的家。

越是孤独,茨维塔耶娃就越是高傲,越发陶醉于自我,更多地抒写自我的心声。她宣称:“我的诗就是我的日记,我的诗就是我个人的诗。”在献给阿·托尔斯泰的《黄昏纪念册》的签名题词中她更是明确宣称:“我歌唱,我只属于自己。”安娜·萨基扬茨对此阐发道:“茨维塔耶娃由于孤独而痛苦,我歌唱,我只属于自己,这样的诗句完全贴近她的心情。”这样,她便经常陶醉于自我欣赏:“我对自己的心灵,怀着博大的爱,爱得热切。”即便是在诗歌中,抒情女主人公也往往只是表达自己个人的一切:“她的女主人公确实在自我歌唱,唱自己的忧伤、自己的胆识、自己的痛苦,自然也唱自己的爱情……”(安娜·萨基扬茨)她尤其喜欢表现自己与众不同的独特个性,如《红色花楸果……》:

红色花楸果,簇簇红似火,树叶落纷纷,母亲生了我。教堂钟百口,争鸣声不绝。时当礼拜六,使徒约翰节。一直到今天,爱好永不歇——常嚼花楸果,不怕味苦涩。(谷羽译)

译者谷羽分析道:“这是《吟唱莫斯科》组诗的第九首。红艳艳的花楸果与响当当的钟声,是茨维塔耶娃终生喜爱的意象。钟声是莫斯科的象征,花楸树是俄罗斯的象征。约翰为基督十二门徒之一。据东正教教历,9月26日为约翰节,这一天正是茨维塔耶娃的诞生日。这首诗是茨维塔耶娃个人非常喜爱的作品,1934年她在一则笔记中特别分析诗中的一个动词:争鸣,她说,本来可以用‘颂扬’,也可以用‘应和’,但是,不,偏偏要用‘争鸣’,终生为我的灵魂争鸣,我的灵魂属于所有的人,可是谁也休想得到它!(属于所有的神,但不属于任何一座教堂!)这则笔记有助于读者理解这首诗,理解诗人桀骜不驯的个性。”《有人是石头刻的……》也很能体现其独特的个性:

有人是石头刻的,有人是泥巴捏的,我是银子铸的,光芒闪烁!我的事业是变化,名字叫作玛丽娜。我是大海瞬息万变的浪花!有人是泥巴捏的,有人是血肉之躯——等待他的是坟墓和墓碑……大海是我的洗礼盆——不停地汹涌,不停地飞腾,然后粉碎!我自由放任,渴望穿越每一颗心灵,任何藩篱休想让我就范。你可看得见我飞扬的头发桀骜不驯?靠泥土怎能把我变成盐!波涛起伏连续撞击你花岗岩的膝盖,我随着每一朵浪花复活!大海呼啸喧腾的浪花,欢乐的浪花,我为每朵浪花高唱赞歌!(谷羽译)

茨维塔耶娃的名字玛丽娜(Марина)词根也是大海(море)的词根,而希腊神话中的爱神与美神阿佛洛狄忒是从大海的浪花中诞生的,因此,诗人认为自己也与大海是一体的,是大海的浪花,瞬息万变,不停地汹涌,不停地飞腾,自由放任,桀骜不驯,渴望穿越每一颗心灵,任何藩篱也休想让她就范!这份狂放不羁、桀骜不驯的性格,这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典型地体现了诗人的独特个性与豪放的自我!

由于自我意识极强,同时又认识到自己才华出众,有独特的追求,因此女诗人极其自信,即使哲理性的诗歌,哪怕是思考、表现死亡的,也能富于深厚的历史感,写得新颖别致,热情似火,**洋溢,富有阳刚之气,展示出个性突出、极其自信的自我,如《致一百年以后的你》:

作为一个命定长逝的人,我从九泉之下亲笔写给在我谢世一百年以后,降临到人世间的你——“朋友!不要把我寻觅!物换星移!即便年长者也都早已把我忘记。我够不着亲吻!隔着忘川把我的双手伸过去。我望着你那宛若两团篝火的明眸,它们照耀着我的坟茔——那座地狱,注视着手臂不能动弹的伊人——她一百年前已经死去。我手里握着我的诗作——几乎变成了一抔尘埃!我看到你风尘仆仆,寻觅我诞生的寓所——或许我逝世的府邸。你鄙夷地望着迎面而来的欢笑的女子,我感到荣幸,同时谛听着你的话语:‘一群招摇撞骗的女子!你们全是死人!活着的惟有她自己!’‘我曾经心甘情愿地为她效劳!一切秘密我全了解,还有她珍藏的戒指珠光宝气!这帮子掠夺死者的女人!——这些指环全都是窃自她那里!’啊,我那成百枚戒指!我真心疼,我还头一次这样地感到惋惜,——那么多戒指让我随随便便赠给了人,只因为不曾遇到你!我还感到悲哀的是,直到今天黄昏——我久久地追随西沉的太阳的踪迹,——经历了整整的一百年啊,我才最终迎来了你!我敢打赌,你准会出言不逊——冲着我那帮伙伴们的阴森的墓地:‘你们都说得动听!可谁也不曾送她一件粉色罗衣!’‘有谁比她更无私?!’——不,我可私心很重!既然不会杀我,——隐讳大可不必——我曾经向所有的人乞求书信——好在夜晚相亲相昵!说不说呢?——我说!无生本是一种假定。如今在客人当中你对我最多情多意,你拒绝了所有情人中的天姿国色——只为伊人那骸骨些许。”(苏杭译)

诗人坚定地相信,一百年过去后,仍然会有人深爱自己,对自己多情多意,自己因此而虽死犹生,这是对自己未来的极其自信。

大量抒写自我并表现出强烈的个性,使得茨维塔耶娃的诗歌具有突出的私密性。勃留索夫在其《1911年的诗歌》一文中评价她的第一部诗集《黄昏纪念册》时就独具慧眼地指出:“茨维塔耶娃的诗……往往源自某种真实生活的片断,源自某种切实的情感体验。她从不畏惧把日常生活引入诗歌,她擅长直截了当地把握生活的特征。这种本领赋予她的作品以私密性,有时让人触目惊心。读她的诗某些时刻你会觉得有几分尴尬,仿佛透过半开半掩的窗户,贸然窥视别人家的宅第,目睹了本不应该看到的场景……这种天真率直……在不少作品中转化为‘家庭的隐秘性’。”古米廖夫也强调:“茨维塔耶娃具有内秀才华,内在的独特性……诗集……有许多新颖之处:新在大胆(有时显得过分)的私密性。”

(二)爱情

茨维塔耶娃一生**盈溢,感情丰富,堪称博爱主义者,她更充满叛逆精神,而且敢于公然挑战社会规则乃至上帝的禁令,她一再宣称:“我仍将犯罪,现在就跟过去一样:满怀情欲!用上帝给的五种情感!”“不要评判,上帝!你,从来不是一个尘世的女人!”因此,她总是在爱和追求爱,而她又总是能把自己的爱情经历变成诗歌,她曾说:“每句诗都是爱情的产儿。”这样,爱情就成为其诗歌又一突出的主题。

她很爱自己的丈夫谢尔盖(她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我一辈子都爱谢廖沙,他是我的亲人,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到什么地方,我都不会离开他”),她为丈夫写了许多情诗,尤其是在等待和寻找丈夫期间,“爱情、忠贞、希望——这是茨维塔耶娃当时全部生活相互关联的三个标志,这也是她创作抒情诗的生活源泉”(安娜·萨基扬茨)。其《给谢·埃》写道:

我挑衅地戴上他的戒指,对,永远做妻子,信守纸上诺言!他的脸又长又窄——窄得出奇,恰似一柄利剑。他默默无语嘴角微微向下弯,两条眉毛流露出痛苦与英武之气。两个古老血统在他脸上悲剧性地合而为一。他比最纤细的树枝还要纤细。他的眼睛闪着漂亮而无助的光!在翅膀似的眉毛下面像两潭深水一样。我将忠实于他的骑士风度。你们,面对生死毫不畏惧!这样的人——在严酷年代,走向断头台将吟诵诗句。(谷羽译)

诗人曾在致罗赞诺夫的一封信中说:“谢廖沙身上融合了两种血液:犹太血统与俄罗斯血统——这真是出色的一种融合。他才华超群,聪明,高尚。他的心灵,举止,面庞——全像母亲。而他的母亲是出众的美人,是女中豪杰。”这首爱情诗写于他们婚后,用诗歌形式再次表明了诗人爱自己的丈夫的诸多原因:首先是他的英俊尤其是英武之气,其次是他高贵的血统,最后则是他的骑士风度,以及面对生死毫不畏惧的大无畏精神。

当然,由于其诗人的天性和博爱的方式,也给丈夫带来不少痛苦。安娜·萨基扬茨指出:“关系复杂的处境使得谢尔盖非常痛苦,急于参军作战是他摆脱这种处境的唯一办法。如果说十八岁的时候他想摸透玛丽娜·茨维塔耶娃的脾气还很吃力,那么现在对妻子的个性就了解多了。他明白,她的生活根本不可能跟‘平常人’一样。意识到这一点,心情自然不会轻松,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躲到一边,不去妨碍她;换句话说,就是不妨碍诗人的生活,不妨碍诗人所向往的那种生活。因为他仍然爱她,也体会到她对他的爱并没有终止。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会不止一次采用这种办法摆脱困境,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主要归因于他善良的天性。”因此,在他们离别的日子里,她为丈夫创作了不少爱情诗,诉说自己的一片深情,如《我是你笔下的一页稿纸……》:

我是你笔下的一页稿纸,一切都接受,我是白纸一张。我尽心尽力保存你的善良,使它增长并百倍地加以报偿。我是乡村,是黑土地,你是我的雨露和阳光。你是我的神明,我的上帝!我是黑土地,是白纸一张!(谷羽译)

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