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新的方向与机遇
纵观改革开放40年来的历程,可以说儿童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包括从传统的思辨研究到基于数据的实证研究,从单一学科的研究到各学科交叉的研究。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与挑战依然存在,新的时代又赋予了儿童研究新的地位与任务。教育研究者与实践者需要共同关注儿童研究这个常谈常新的话题,强化儿童研究在教育研究中的地位,从教育的起点出发,做好教育改革与实践。
(一)研究什么
今天的儿童生活在一个复杂的时代。当今世界对丰富的知识、复杂的思维能力与合作能力的要求远远超过了以前的时代要求。21世纪初,欧盟提出了面向核心素养的“教育和培训2010计划”与“终身学习计划”,确立了8项面向21世纪的核心素养:母语、外语、数学与科学技术、信息素养、学会学习、社会与公民素养、创业精神和文化素养。我国学者林崇德等也在分析比较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欧盟以及美国、加拿大等国家核心素养框架的基础上,立足于本国文化传统与教育实践,提出了“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的指标体系”,提出了文化基础、自主发展与社会参与3个维度下的6个指标与18个基本要点。[106]学前教育实践领域同样出现了从关注儿童“学什么”到关注儿童“怎么学”的新取向与新思路。《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也提出学前教育应“以为幼儿后继学习和终身发展奠定良好素质基础为目标”。在指出“单纯追求知识技能学习的做法是短视而有害的”同时,指出儿童在后续学习和发展过程中离不开优良的学习品质。因此,未来一段时间儿童研究也应该更多关注学前儿童的思维品质、学习品质等核心素养的基础理论研究、发展规律研究及教育实践研究。
作为核心素养的一个基本维度,信息素养也是值得儿童研究者关注的话题。在传统工业社会中,基于纸笔工具的读、写、算能力被公认是工作与生活必需的基本技能。在当今信息时代,社会对公民运用信息工具解决问题的能力要求日益提升。在此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国家将信息素养列入基础教育乃至终身教育的基本目标中。关于学前阶段儿童是否应该使用信息技术,在学术界一直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声音。一些研究者认为过早接触信息技术会破坏儿童的生长规律,剥夺儿童参与自然、探索世界、与同伴交往的机会。[107]而另一些研究者则认为如果学前教育拒信息技术于门外,那么就会与时代脱节。只有保持对信息时代的敏感,才能教给儿童那些对他们未来生活真正有价值的内容。[108]尽管一些研究者对信息技术仍持谨慎甚至怀疑的态度,信息技术已经在幼儿的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教育部颁布的《教育信息化“十三五”规划》也强调要提升学生的信息素养。在当下及未来一段时间里,幼儿园应从硬件技术装备的更新转向关注幼儿信息素养的培养。儿童研究者也应关注信息素养的内涵、如何在幼儿园课程中渗透信息素养的培养等研究课题。如目前一些幼儿园开展的STEM课程就是在这个方向上进行的初步尝试。[109]
(二)如何研究
儿童发展方面的研究已有较长的历史,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多是哲学、心理学、生理学、社会学等学科进行孤立的分割研究。作为研究对象的“儿童”的复杂性,决定了任何单一的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都难以涵盖和穷尽儿童发展中的问题。近年来,研究者开始采用“儿童科学”(childsce)的概念,提出儿童科学“是一门强调各学科融合的新型的人类科学,旨在将医学、儿科学、发展心理学、教育学、法律学、社会学、工学和建筑学等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结合起来,综合地探究和解决当今儿童所面临的各种问题”[110]。凡此种种,都要求我们以更加开阔的视野、更加专业的眼光以及不同学科的理论视角来开展跨学科的儿童研究,使儿童研究的实践建立在更加坚实的理论基础上。
另外,多方合作建立儿童研究大数据库应引起重视。研究者对美国《早期儿童研究季刊》(EarlyChildhoodResearchQuartely)的文献分析发现,使用已有数据库的方法在实证研究中的使用频次位列第二,占实证论文数量的13。7%。[111]这些研究使用的数据库多为具有权威性的大样本数据库,如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的儿童早期纵向研究数据、儿童与家庭管理局下属的“开端计划”家庭与儿童经验调查数据等大数据库。此类数据多由政府相关部门组织,由专业人员定期进行常规调查获得,除了包含调查对象相应的教育发展信息外,通常还带有丰富的人口学变量等背景信息。此类研究的优势在于既节省研究过程的人力财力,保证数据的真实性与代表性,同时也能使研究者综合分析诸如社会文化、经济、家庭、教育等信息,深入探寻理解和解释儿童早期发展的路径。[112]而我国现阶段儿童早期发展与教育的大数据库相对缺乏,在学前教育研究中更是没有相关的数据库。基于此,应尽早建立国家层面的儿童发展数据库,一方面可以优化研究经费的配置,减少重复的、零散的小样本研究;另一方面也可以整合各学科各领域的资源,促进研究者之间的跨机构合作,从不同学科视角使儿童研究更全面、系统、深入。
(三)从儿童研究走向与儿童一起研究
进入21世纪,儿童参与权益受到广泛关注,它强调儿童在社会生活中的广泛参与和决策,儿童在研究中的参与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儿童研究不能没有儿童,不能没有完整的儿童。儿童研究理论视角的调整带来了研究对象和主体、研究内涵和内容的拓展,从儿童研究走向与儿童一起研究。[113]
从研究对象与主体来看,在与儿童一起的研究中儿童与成人都是研究的主体,不分主次;研究的过程是协商、对话、合作的过程,没有权威;研究的结果是分享、共生、共长的过程,儿童是重要的合作者。在传统的儿童研究中,儿童被视为被动的研究对象,其自身的意见与能动性没有获得足够的重视。与儿童一起研究的观点则认为儿童有能力讲述自身体验,并具有自反性,应给予儿童发言权并重视他们所说的话。[114]
从研究方法来看,与儿童一起研究是在儿童发展的“第一现场”、在问题发生的真正情境中的研究,具有田野研究的性质和特点。相较于传统的“书斋中的儿童研究”与“实验室中的儿童研究”,与儿童一起研究属于叶澜所讲的“生境中的儿童研究”,即进入具体而微的儿童生境中去探究儿童在教育中成长的奥秘。近些年来心理学研究的生态运动也对传统的儿童心理发展研究进行了批判,强调更多考虑采用长期自然观察的方法,走进儿童的生活中,去读懂儿童。[115]而从具体的技术层面来看,与儿童一起的研究既采用传统的儿童研究方法,又鼓励儿童通过摄影、绘画、日志、录音、角色游戏等方式表达个人的观点与经验。多元研究方法不仅能减少单一研究方法可能导致的偏见,也有助于对研究数据进行交叉论证。
就研究内容而言,与儿童一起的研究仍以研究儿童发展的问题为主体,研究内容也离不开学校、教师、同学,离不开课程、学习、课外活动,离不开家庭、家长,这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但与儿童一起的研究不局限于这些方面,它的研究内容有极大的开放性,可以与儿童一起关注历史、现在、未来,关注国家、世界、人类,关注科技、经济、军事。
与儿童一起研究是以对传统儿童研究进行批判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的,但现阶段也存在着诸多不容忽视、值得去深入研究的问题。如研究的伦理问题、对儿童的保护问题、如何处理成人研究者与儿童的关系问题等。不论是传统的儿童研究,还是与儿童一起的研究,有一个向度贯穿始终,那就是儿童生活与儿童发展是研究的核心与宗旨。
[1]成尚荣:《儿童研究视角的坚守、调整与发展走向》,载《教育研究》,2017(12)。
[2]刘继同:《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儿童福利研究历史回顾与研究模式战略转型》,载《青少年犯罪问题》,2012(1)。
[3]林崇德:《儿童心理学与教育心理学空前活跃的十年》,载《中国教育学刊》,1989(2)。
[4]林崇德:《试论我国儿童心理学前进的道路》,载《心理发展与教育》,1985(1)。
[5]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妇幼卫生司九市儿童体格发育调查研究协作组:《1995年中国九市7岁以下儿童体格发育调查研究》,前言,北京,中国医科大学中国协和医科大学联合出版社,1998。
[6]中国学前教育研究会:《百年中国幼教(1903—2003)》,58页,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3。
[7]中国学前教育研究会:《百年中国幼教(1903—2003)》,58页,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3。
[8]刘范:《中国的发展心理学》,载《心理学报》,1982(1)。
[9]张厚粲、王晓平:《中国儿童认知能力的性别差异发展倾向:韦氏儿童智力量表结果分析》,载《心理科学》,1996(2)。
[10]陈会昌、李伯黍:《关于儿童对公私财物损坏的道德判断的研究》,载《心理学报》,1982(3)。
[11]顾海根、岑国桢、李伯黍:《汉族与少数民族儿童道德发展比较研究》,载《心理科学通讯》,1987(5)。
[12]孟昭兰:《不同情绪状态对智力操作的影响——三个实验研究的总报告》,载《心理科学通讯》,1987(4)。
[13]李山川、张履祥、钱含芬等:《小学儿童不同情绪状态对记忆情绪词的影响》,载《心理科学通讯》,1987(3)。
[14]张丹华:《诱因对3—6岁儿童自控行为发展的影响》,载《心理发展与教育》,1989(3)。
[15]周宗奎:《儿童亲社会行为发展研究述评》,载《心理发展与教育》,1987(4)。
[16]郑健成、潘洁、李伯黍:《儿童利他行为发展研究》,载《心理发展与教育》,1990(2)。
[17]刘云德、王胜今、尹豪等:《独生子女与非独生子女比较研究调查报告》,载《人口学刊》,1988(3)。
[18]杨善堂:《两代人家庭与三代人家庭独生幼儿个性心理发展的比较研究》,载《心理发展与教育》,198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