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太和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血腥气混著晨露的微凉,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昨夜冲刷过的地面,缝隙里还沁著暗红。
靖王赵无咎,不,现在该叫新皇了。
他身穿一袭崭新的玄色龙袍,十二章纹在初升的日光下闪著刺眼的金光。头戴十二旒冕,珠串隨著他的步伐轻轻晃动,遮住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权力狂热。
身后,叛將庞维等一眾心腹,个个挺胸凸肚,鎧甲擦得鋥亮,手按刀柄,活像一群得了势的恶犬。
丹陛之下,文武百官黑压压地站著,鸦雀无声。
有人低著头,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有人脸色煞白,死死盯著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能开出一朵来。
赵无咎的目光,如同一把油腻的刷子,缓缓扫过阶下每一张脸。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些往日里眼高於顶的老傢伙们,现在,不过是他脚边的一群鵪鶉。
庞维往前一步,扯著公鸭嗓子,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肃静!”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猛地展开。
“先皇遗詔!”
四个字,像四块石头砸进死水里。
“瑞王、成王等宗室,心怀不轨,谋逆作乱,幸得靖王殿下拨乱反正,勘破奸谋!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临终託孤,言明靖王仁孝智勇,堪承大统!今特传位于靖王!钦此!”
这番顛倒黑白的话,他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仿佛真理在握。
话音刚落。
户部尚书钱德重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五体投地,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臣!恭贺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一跪,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他身后的十几个官员,爭先恐后地跟著跪倒,山呼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諂媚,一个比一个响亮,生怕新主子听不见自己的忠心。
然而,还有一大片人,站著没动。
他们像礁石一样,杵在諂媚的浪潮里。
为首的,正是稷下学宫大祭酒,当朝文宗,孔德。
老头子年过甲,鬚髮皆白,此刻却站得笔直,腰杆挺得像一桿枪。他身后的十几位老臣,也都一个个梗著脖子,脸上满是悲愤和决绝。
赵无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盯著孔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