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个味儿。
他佝僂著背,学著记忆中那些流民的样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山洞。
夜色,是他最好的保护。
接下来的十几天,顾云舟彻底融入了那股自北向南,逃避战乱的灰色人潮。
他像一滴脏水,匯入了奔流不息的臭水沟,毫不起眼。
他吃过发霉的窝头,喝过满是泥沙的河水,睡过冰冷的石桥洞。
他亲眼看到一队官兵,將一个同样衣衫襤褸的男人从人群里拖出来,只因为那人多问了一句关於帝师悬赏的事,就被当成同党活活打死。
他也曾在一个深夜,与一队举著火把的凤卫擦肩而过。
为首的那个女校尉,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他那张满是泥污的脸,没有停留一秒。
她们在找那个白衣胜雪,风华绝代的帝师。
绝不会想到,她们要找的人,此刻正像条野狗一样,蜷缩在路边,满身污泥。
这一路,他见识了太多的人间疾苦,也见识了那道疯狂的悬赏令,是如何將人性中最丑陋的贪婪,彻底激发出来的。
他心中的那点侥倖,早已被消磨得一乾二净。
但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终於,在半个多月后的一个黄昏。
顾云舟拖著疲惫不堪的身体,翻过最后一座山头,看到了一块半截都埋在土里的界碑。
上面用早已模糊的硃砂,刻著三个大字。
云梦泽。
他到了。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浑浊的水面,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病態的橘红色。大片大片的芦苇盪,在风中摇曳,发出呜呜的声响。
更远处,是灰濛濛的沼泽和滩涂,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路。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水草腐烂和淤泥混合的腥气。
几个穿著破烂渔夫装的当地人,正站在齐腰深的泥水里,艰难地拉著一张破网,网里空空如也。他们看到顾云舟这个外来者,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警惕。
这就是他的封地。
贫瘠,且荒凉,。
顾云舟站在山坡上,晚风吹起他破烂的衣角。
他看著这片属於他的,广阔到没有边际的烂地,非但没有感到失望,胸中反而燃起了一股久违的豪情。
这里,將是他新的起点。
一个他自己选择的,可以让他喘息、扎根、然后……掀翻整个棋盘的起点。
顾云舟缓缓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混杂著疲惫,自嘲,和无限野望的笑容。
行啊。
开局一片沼泽地,子民三两个。
这把废土求生局,好像……也挺刺激的。
(言谢无力,四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