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看奇中文网>瀛寰的意思 > 漫议西方史学的反省近现代篇(第2页)

漫议西方史学的反省近现代篇(第2页)

关于考订与辨析史料的方法,兰克大致确立了这样一些原则:史家必须查明史料的源流,以区分原始资料与间接资料;重视目击者的记录,并把它作为历史研究中的“最高见证”;叙述历史必须依照同时代资料,越是亲历其境的人就越有发言权,因而距事件发生时间最近的人便成了“最好的证人”;他还强调要对史料记载者的动机与为人乃至性格进行分析,追查资料的来源,区别情况,逐一考察。至此,兰克比较系统地建立了考证学上称之为“外证”(ExternalCriticism)和“内证”(Iicism)的研究资料的方法。应当说,这是科学的方法,也是19世纪西方社会科学昌盛,重视实证,重视对个体事物作缜密观察在历史学上的一种反映,他的这种治史方法,对史学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西方史学界影响甚大。

需要指出的是,兰克不只是一个“如实直书”者,他还是一个理念论者,尽管他一再讳言历史哲学,但他却笃信“上帝之手”无处不在,并认为这种神秘的力量只有通过非理性的直觉才能体验,因而只有通过个体直觉地去理解整体精神以揭示历史的本质,这成了兰克史学方法论中一个更为重要的方面。因此,兰克所要摒弃的只是以往那种道德说教、哲学图解式的历史著作,他要达到的是通过个体以揭示一般(整体),展示历史运动的统一性与多样性。兰克的这种意图是无法用哲学概念来表述的,而要通过具体的历史研究才能达到。这正是史学的独特功能与优越性之所在,也是兰克作为西方历史主义最伟大的实践者的全部印象。

经过这次史学反省,兰克所确立的客观主义史学理论及其后的实证主义史学,在整个19世纪成为“科学的”历史学的典范而占据西方史学的主导地位。兰克的史学反省和兰克史学的得势,也是由这位历史学家所处的时代决定的。在那个西方资产阶级高视阔步、不可一世的时代,兰克史学所体现的“西欧中心”、“强权政治”、“显要人物”等概念,本质上都是西方资产阶级基于其自身利益而定下来的命题,兰克只是选择丰富的史料来阐明这些既定的命题,充分反映这一时代资产阶级的历史意识而已。此外,从历史学自身的发展来看,兰克的史学反省所揭示的种种要求,也是与当时西方各国史学普遍走向专业化与职业化的趋势相适应的。

近现代西方史学的第四次反省酝酿于19世纪下半叶,即从“文化史运动”的发起者布克哈特开始,经世纪交替之际的兰普勒希特,止于1912年鲁滨逊《新史学》的发表,其反对的对象是兰克及其学派的“科学的”历史学,其主要成就是对居于史坛正统地位的兰克史学模式进行了初步的清理,并开创了现代西方新史学发展的潮流。

世纪之交,一些敏感的历史学家察觉到了时代的变革,并由此开始了对自身学科演变及前景的思考。从19世纪下半叶开始,西方历史哲学从思辨的到分析的演化过程,也促进了历史学家对历史学自身的回顾。20世纪后,西方历史学家面临的是一个迎接挑战的严峻现实。这一形势使新一代历史学家深切地感受到改变传统史学模式的必要性与迫切性,启示着他们向传统史学挑战。

时代的发展与史学的发展迫使兰克的一些最有权威的弟子对兰克史学要加以“重新估价”。兰克的及门弟子、瑞士历史学家雅各布·布克哈特是最初的发难者。他以其名著《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和“最卓越的文化史家”享誉后世。他率先向传统史学举起反叛的旗帜,在西方史学的第四次反省中起了推波助澜的先行者的作用。

德国不仅是传统史学的营垒,也是现代西方新史学的源头。19世纪末,德国史学界发生了一场传统史学与新史学的激烈争论,代表后者的是卡尔·兰普勒希特。其时,兰克等老一辈史家已经谢世,论战主要是在兰普勒希特与年轻一代的兰克学派的传人间进行。1900年,兰普勒希特发表的《文化史的方法论》用一种大别于传统史学的历史眼光,致力于创建“新型的文化史学”,向人们展示了一种从整体上研究人类历史的新史学模式,对这场世纪末的争论从理论上作了初步的总结。当然,这场名为“历史方法论”的激烈争辩,实质上是20世纪西方新旧史学之间全面抗衡的前奏。

兰普勒希特的新史学得到了大洋彼岸的反响。1912年,鲁滨逊发表了美国“新史学派”的宣言书《新史学》,也成为近现代西方史学第四次反省的代表作。

鲁滨逊在《新史学》中公开打出了“史学革命”的旗号。他这样写道:“我们不应该把历史学看作一门停滞不前的学问,它只有通过改进研究方法,搜集、批判和融合新的资料才能获得发展。恰恰相反,我们认为历史学的理想和目的应该伴随着社会和社会科学的进步而变化,而且历史这门学问将来在我们学术生活里应该占有比以前更加重要的地位。”这里,作者提出了“史学革命”的理论依据和他的“新史学”所期求的目标。以鲁滨逊为代表的美国新史学派对传统史学的批判及史学上的革新运动,大体都是从这一点出发的。

鲁滨逊指出了当时史学界的“通病”有三:随便罗列毫无意义的人名地名;不讲别的重要事情,专偏重政治事实的记载;喜好叙述非常特殊的事件。他认为历史学的研究内容应该无所不包,举凡人类过去的全部活动都应当在新史学的范畴之内。他还主张抛弃那种充斥陈腐观念的“历史教学大纲”,应对通用的历史教科书作一番“推陈出新”与“重新研究”,并与弟子们身体力行,编写出了许多内容广泛、文笔流畅的教科书,对推动当时新史学的发展很有影响。

历史学范围的扩大与任务的更新,使鲁滨逊的新史学在方法论上较传统史学有更高的要求。不过,鲁滨逊认为,对新史学工作者的培养,不能排除对他进行传统的关于档案与文献资料的训练,只是这种训练在新史学家那里更加广博。他认为,新史学之所以“新”,就在于历史学家的视野是广阔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治史者应进行广泛的预备性训练。在鲁滨逊看来,要真正能够从事新史学的研究,就必须懂得人类学、史前考古学、社会心理学、动物心理学、比较宗教学、政治经济学、社会学、法律学、伦理学、地理学等等,总之,“需要掌握一切有关研究人类的过去和探溯现时人类发展的各种类型的知识”(巴恩斯语)。鲁氏的这些见解,是建立在这样一种认识基础上的:“一切的科学都是永远互相依赖的。每一门科学的生命都是从其他科学中吸取来的;而且它所取得的进步绝大可能性也都是有意地或无意地靠着其他科学的帮助。”现代科学的发展趋势,证实了鲁氏之论是有见地的。

简言之,鲁滨逊对传统史学内容的诘难,他对开拓历史学研究内容的主张,尤其是他强调史学的综合研究、注重史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的联系等论断,对推进史学研究都是有积极意义的。他的一些主张(如跨学科研究),实际也成了对史学发展趋势的预言,他的一些史学理论已被当代年鉴派史家付诸实践并发扬光大了。

近现代西方史学的第五次反省,可以以20世纪50年代中叶为起点,具体来说,可以1955年出版的英国历史学家杰弗里·巴勒克拉夫的《处于变动世界中的历史学》为界标。这次反省对兰克史学进行了全面的批判,提出了西方史学必须“重新定向”的明确主张。正如巴氏所言,“大约从1955年起,历史研究进入了迅速转变和反思的时期”,西方史学就此进入了当代发展的新时期。

巴勒克拉夫的《处于变动世界中的历史学》一书书名,鲜明地点明了时代的变化与历史学之间的相互关系。他说,引发他认识西方传统史学局限性的“第一个暗示”是由于他发觉过去所学的历史无法解释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现实世界。他痛切地感到西方史学必须“重新定向”,必须彻底打破兰克史学的传统定见,否则西方史学就无法面对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欧洲及整个世界所发生的巨大变化。

巴氏所说的“重新定向”,包含了对上一世纪西方资产阶级传统史学的全面挑战,在诸如历史是否为一线发展、如何看待欧洲文明与欧洲历史的发展、历史应当怎样分期等众多问题上,他对传统史学的异议确实具有全面批判的性质。这里仅扼要论列一下他的世界史观及他对兰克的世界史观所作的深刻批判,我们就可窥见时代变革与史学反省这一题旨的内在含义。

巴勒克拉夫反对西欧中心论,提出历史学家应当用更广阔的视野来看待世界历史。他指出:“主要从西欧观点来解释历史事件已经不够了,我们必须尝试要用更加广阔的世界史观点”,历史学家应当如巴氏所言,“跳出欧洲,跳出西方,将视线投射到所有的地区和所有的时代”。这一点,不是以历史学家个人的好恶为转移,而是时代之使然。

他指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已进入了全球一体化的新阶段,这一时代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欧洲优势的衰退,以及欧洲退出世界的重心。因此,看不到欧洲的衰退,无视新兴的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力量的崛起,漠视世界正在发生的深刻变化,而仍一味搬用兰克所谓拉丁和日耳曼六大民族之间自我调节的权力平衡说来解释已发生了深刻变化的世界格局,是狭隘和不识时务的。他还认为,自中古以来,如果看不到欧洲之外的世界历史及对欧洲的影响,也就无法理解欧洲自身历史的发展进程。他预言,欧洲的时代已经过去,代之而起的将是太平洋时代。后来他又从反对史学中的西欧中心论出发,把其“更加广阔的世界史观”发展成系统的“全球历史观”,这在他20世纪70年代出版的《当代史学的主要趋势》一书中有专门的论述,这里不再赘述。应当看到,“全球历史观”的提出及其实践,是当今西方新史学思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是值得引起我们重视的当代西方史学中确有价值的重大学术成果。50年代中叶以后,西方史学确实开始“重新定向”,新史学以不可阻遏的势头发展着,并逐渐取得了主导地位,以致到了70年代达到了它的全盛时代。

在这里,我们需要着重提到的是,马克思主义及其唯物史观在现当代西方史学及其反省过程中的重大作用。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创立唯物史观时,对西方史学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反省,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使历史学第一次变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但马克思主义在其发展进程中,一度受到了西方史家的仇视、疑惧与曲解。马克思主义对西方史学发生真正的影响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在现当代,马克思主义及其唯物史观对西方资产阶级史学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已经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法国哲学家萨特在20世纪50年代就断言说,马克思主义仍然是我们时代的哲学,我们不能超越它。巴勒克拉夫进而写道:“今天仍保留着生命力和内在潜力的唯一的‘历史哲学’,当然是马克思主义。”“甚至在非共产主义国家中,马克思主义也长期不断地被接受为历史哲学,这不仅表明了马克思主义思想上的潜力,而且证明马克思主义成功地接受了检验。”可见,在当今西方,包括像巴勒克拉夫这样一些进步史家都在不同程度上接受或承认马克思主义及其唯物史观的影响。

此外,综观近现代西方史学的几次重大反省,我们可以看到,它在指导思想上存在着的一个最根本的缺陷,那就是每一次史学反省都只是以一种形式的唯心史观代替另一种形式的唯心史观,虽则我们无意否认西方史学通过不断的自我反省而推动史学日趋进步的事实。总之,西方史学科学化的历程还是步履艰难和曲折坎坷的。

本文原载《探索与争鸣》1992年第2期,原题为《时代变革与近现代西方史学的反省》。

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