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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结语(第1页)

五、结语

本章试着从社会文化史的角度,来讨论晚明江左阳明学者的讲学教化活动,并不着意于评论这些讲学活动对社会造成的正负面影响,而是希望呈现这些活动所关涉的复杂层面,及其开出的多元学术风尚。全章主要分四部分:首先,根据讲学的记录,说明某些阳明讲学者宣扬“圣与人同”“圣学简易”,着重日常家庭伦常的教化特色,似乎为众人指点了一条平实、简易、自然的成圣之路,他们也明显反对当时好高务异的学风。接着,分别从工夫论、言说活动、道德表述三个角度,观察并反省晚明阳明讲学活动中,所蕴含复杂多元的契机。亦即,纠杂在简易平实、反奇异、重彝伦的风格中,可以有极为多元,甚至是极端对反的发展。

在工夫论方面,说明学者虽强调众人即圣人、圣学简易,却没有因此改变圣凡迥异的历史文化定论。学者关于圣学的论述,实透显出不同的面貌,除了歌颂学圣的快乐、自然、简易外,也敷陈着一条艰苦孤独、死而后已的工夫历程。而其所谓的简易、自然的工夫,更是就本体的朗现而言,因此是看似无工夫的上乘工夫,也成了最困难的工夫。这样的工夫,论虽然极警策地看见一切刻意求道的行为,都可能成为悟道之障蔽,但在其无迹可寻、无由可效的指点下,却容易开启尚玄求悟等追求个人体验的学风,严格苦修自省或谈玄说悟而轻实修等不同的学术风貌,都可以在这套工夫论中找到生发的脉络。

关于言说方面的讨论,主要说明学者们对于言说活动的暧昧态度,以及与此相关的,晚明阳明讲学所开展出新说辈出、众声喧哗的情形。讲学者一方面为维护其讲学活动的重要性,都极力肯定“讲”对于明道及行道的指导作用,认为不透过讲学,人不能真实学圣;另一方面在其思想中,最上乘的悟道却是不假乎语言的,而是关乎人亲身真实的体悟,因此学者们不仅对于言说透露着高度防范心理,也不赋予语言根本的意义。而在以亲身体悟为最终判准的思想观念里,许多诉诸亲身体验的新说被提出,在一个讲究明道实行、轻鄙言说的时代里,吊诡地开启了一段新说纷出的学术史。

最后,关于道德表述的多样性方面,主要说明在阳明学着重内在道德意念的修身观念下,以及在明代普遍强调明道之儒的学风中,更呼应着晚明仕途危厄、学者个人政治生涯困挫、讲学频遭攻击等历史情境,某些阳明学者(主要是江左学者)对于名实间的关系抱持怀疑态度,即认为外在功名勋业和舆论评价等,都不足以说明一个人的内在道德之实。在此名实断裂的圣学论述下,圣人可能是极孤独、不被认同的,而一个立志于超凡入圣的学者,除了需要更警敏地向内自省,也需要自信的勇气。与此紧密相关的,我们不仅可以理解何以当时学者乐于谈辨狂狷与乡愿之议题,更可以从其如何运用狂狷、乡愿、好名等圣学符号中,看见弥漫在晚明讲学风潮中多样的道德表述方式。

上文所述这些吊诡而复杂的发展性,其实涉及着不同层次的因素,或是从理想到实践的落差,或不同人对学说的理解与实践的不同表现,或同一个人在不同情境下的不同表现,甚至反映着一个人心理层面的复杂性等。尽管这些现象也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时代的任何学说活动中,但其特别兴盛于晚明江左一带的阳明讲学活动,应与当地阳明学说特重在心体上谈道德修为,而相对减弱外在规范的特色紧密相关。当外在规范形式被相对地削弱之后,其结果并不必然是道德实践力的松弛,而是开放给更多种可能的形式,此也正是晚明讲学所以呈现多元风貌的原因。

[1]黄宗羲、顾炎武与清代学者多以**、空虚批判泰州学者,认为其学说迷众,是名教大罪人。此看法至晚清始有所转变,民国以降,在新文化运动及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下,学者对于泰州学者反传统的声音及平民化的作风,给予相当高的评价,嵇文甫、容肇祖、侯外庐、杨天石等人的著作都带有这样的立场。导言中也已论及岛田虔次和Wm。TheodoredeBary都从泰州学者身上看到某种近代的质素。参见嵇文甫,《左派王学》;容肇祖,《李贽年谱》(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容肇祖,《何心隐及其思想》,载《辅仁学志》,6卷1~2期(1937年);侯外庐,《中国思想通史》,4卷下;杨天石,《泰州学派》;岛田虔次,《中国における近代思惟の挫折》;Wm。TheodoredeBary,“IndividualismandHumanitarianismihought。”关于过去学者对泰州学派研究趋势的变化,亦见池胜昌,《耿定向与泰州学派》(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硕士论文,1990年),第一章;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泰州学派伦理观的研究》(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博士论文,1996年),第一章。

[2]例如,上注所引的池胜昌和曾光正的论文;李焯然,《论李贽在明代思想史上的地位》,载《明史散论》,台北:允晨文化实业股分有限公司,1987年,153~168页;龚鹏程,《晚明思潮》,台北:里仁书局,1994年。

[3]龚鹏程,《晚明思潮》,1~20页;一些学者认为李贽特异的一生与他对死亡的恐惧、寻求解脱死亡的挣扎等复杂心理因素有关,其热衷于求道及对儒家名教和偶像的新诠释,均与其复杂心理紧密相关。江灿腾,《李卓吾生平与佛教思想》,载《人间净土的追寻》,台北:稻乡出版社,1989年,69~146页;林其贤,《李卓吾的佛学与世学》,台北:文津出版社,1992年。

[4]颜钧曾在家乡组织“三都萃和会”,聚族人乡党七百余人共讲学,宣讲儒家伦理要义,后因母丧才停止。何心隐也曾率族建构聚和堂,教育族内子弟,颇见成效,后因何心隐与当道冲入狱而被迫停止。参见颜钧,《自传》,黄宣民整理,《颜钧集》,24页;容肇祖,《何心隐集》序。关于颜钧的生平及思想的宗教性,参见钟彩钧,《泰州学者颜山农的思想与讲学》,载《中国哲学》,19辑,长沙:岳麓书社,1998年,22~44页;余英时,《士商互动与儒学转向——明清社会史与思想史之一面相》。关于何心隐的生平与思想,见第三章。

[5]王阳明在江西推行乡约,欲重建因里甲制度崩溃的地方社会秩序,此建制有许多仿效者,江右的邹守益及董燧等乡绅都致力于以讲学传扬阳明学说,以乡约建设家族和小区的活动,关于王阳明的乡约内容与推行,参见Kaheuiury,”LateImperiala17。2(1996),pp。1~50;关于董燧以阳明学从事乡族建设,见梁洪生,《江右王门学者的乡族建设——以流坑村为例》,《新史学》,8卷1期(1997年),43~85页。

[6]王艮,《重镌心斋王先生全集》,卷3,52a~52b页。关于王艮讲学的理念,参考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第三章。程玉瑛,《王艮与泰州学派:良知的普及化》,《台湾师范大学历史学报》,17期(1989年),59~136页。

[7]晚明讲学者经常把讲学的工作说成是落实《大学》“明明德于天下”及实现万物一体之仁理想的作为,而且强调只有天下人尽明其明德,才是自己明明德,以此强调讲学的必要性,可参看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10b页(20页);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4b~5a、17a~17b页;杨东明,《山居功课》,卷5,46b~47b页。

[8]如杨东明:“世儒谓圣人生知安行,决非学力可至,则阻天下希圣之志者,悉是语也,独不观古来圣人用功之密乎。”杨东明,《山居功课》,卷5,11b~12a页。类似之论,亦见周汝登,《东越证学录》,343页。

[9]王艮,《王心斋全集》,卷2,9a、15a页。

[10]对于罗汝芳之擅长讲学,黄宗羲说:“论者谓龙溪笔胜舌,近溪舌胜笔。顾盻呿欠,微谈剧论,所触若春行雷动。虽素不识学之人,俄顷之间,能令其心地开明,道在现前,一洗理学肤浅套括之气,当下便有受用,顾未有如先生者也。”黄宗羲,《明儒学案》,卷34,762页。

[11]例如,“人之良知与未有学养子而后嫁,则宜兄弟、和妻子、顺父母,正是乡村愚夫愚妇之所共知共能者”;“良知只是个爱亲敬长”;“此个孝弟慈原人人不虑而自知,人人不学而自能,亦天下万世人人不约而自同者也”;“赤子之心,浑然天理”。见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1,7a、8a、28a页;卷6,5a页。

[12]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6,6a页;卷1,20b、28a页。

[13]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1,16a~17b页。

[14]罗汝芳,《旴江罗近溪先生全集》,卷1,17b~18a页。

[15]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1b页。

[16]杨起元,《太史杨复所先生证学编》,卷1,32b~33a页。

[17]杨东明,《山居功课》,卷5,32b~35b页。

[18]王守仁,《传习录》中、下,见陈荣捷,《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383、181页。

[19]王守仁,《传习录》下,见《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357页。

[20]王守仁,《传习录》下,见《王阳明传习录详注集评》,357页。

[21]周汝登:“或谓道在天地间须要超人头地的方行得,先生曰:天地间有个甚么?只依本分平平行去便是,卑污的与道无与,奇特的亦与道相悬,非卑污即奇特,去此两病,无别有道。”周汝登,《东越证学录》,120页。

[22]周汝登,《东越证学录》,136页。

[23]周汝登,《东越证学录》,167~168页。

[24]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38b页(76页)。周汝登,《东越证学录》,255~258页。

[25]关于泰州学者们提倡布衣讲学,以讲学理念从事宗族整合,并进而参与社会改革等,参见GonaldG。Dimberg,TheSageaheLifeandThoughtofHoHsin-yin;Yu-yiheEthicsoftheSphereBelow(Hsia):TheLifeandThoughtofHoHsin-yin(1517—1579)”;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关于泰州学风的庶民化,参见岛田虔次,《中国における近代思惟の挫折》,Wm。TheodoredeBary,“IndividualismandHumanitarianismihought”,程玉瑛,《王艮与泰州学派:良知的普及化》。

[26]例如,管志道极力批判王艮提倡布衣讲道,让当时许多士子,借口讲学以实践明明德于天下的理想,实际却不务正业,游食攀附,甚至结党论政,因此导致“尊师卑君,废业易分”。参见管志道,《再核卧碑士农工商可言军民利病合教民榜文各安生理议》,《从先维俗议》(台南:庄严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5年),卷2,90页。亦见曾光正,《不离俗而证真》,第四章。认为泰州教法易流于猖狂的批评很多,甚至连热衷讲学、与泰州学者颇有交往、赞同“圣与凡同”的张元忭,亦反对杨起元等人直指本体的教法,参见张元忭,《寄罗近溪》,《张阳和先生不二斋文选》(台南:庄严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7年),卷3,4b~6b页。吕坤也认为泰州教法着意学乐,其乐非自深造真积、忧勤惕励中得,必导致猖狂自恣。吕坤,《呻吟语》,卷2,19a页(333页)。

[27]关于16世纪以降,生员人数激增及其对阳明讲学与地方社会的影响,见第一章。关于明末生员与大众文化,参考酒井忠夫,《中国善书の研究》(东京:国书刊行会,1960年);《明末清初の社会における大眾的读书人と善书、清言》,《道教の综合研究》(东京:国书刊行会,1977年),370~393页。另外,关于明清商品经济的发展与社会文化风尚的关系,学者也有广泛讨论,例如,刘志琴的《晚明城市风尚初探》;陈万益,《晚明小品与明季文人生活》(台北:大安出版社,1988年);陈东有,《人欲的解放——明清社会经济变迁与大众审美》(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1996年);陈宝良,《飘摇的传统——明代城市生活长卷》(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都试图从经济和社会层面,来讨论明清城市生活和文学文化间的关联,也都描述了在商品经济及各种文化冲激下,晚明城市生活及文人文化丰富的面貌。关于近年来学者对于明清商品经济的发展与市场聚落史的研究,参看范毅军,《明清江南市场聚落史研究的回顾与展望》,《新史学》,9卷3期(1998年),87~134页。

[28]王守仁,《王阳明全书》一,97页。

[29]罗汝芳,《盱坛直诠》,上卷,48b~49a页(96~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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