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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平宸濠的后果 忠泰之变(第2页)

面对北军种种挑衅的动作,阳明都隐忍下来,并且待之以礼,其之所以这样做并非畏惧忠泰二人的权势,而是因为阳明在处理江西善后事宜时,如果公开与忠泰二人撕破脸,那么他势必将得不到朝廷的帮助。以蠲免税赋为例,阳明曾经于战事过程之中,答应江西父老,将于乱平之后停征税粮,但是此项战时的政治承诺,一直无法兑现,致使其备受江西人士质疑。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阳明上疏朝廷说:

今远近军民号呼匍匐,诉告喧腾,求朝廷出帑藏以赈济,久而未获,反有追征之令。拱然兴怨,谓臣等昔日蠲赋之言为绐己。窃相伤嗟,谓宸濠叛逆,独知优免租税以要人心。我辈朝廷赤子,皆尝竭骨髓、出死力以勤国难,今困穷已极,独不蒙少加优恤,又从而追征之,将何以自全。是以令之而益不信,抚之而益愤愤,谕之而益呶呶,甫怀收复之望,又为流徙之图。[57]

阳明此疏说到乱后,江西父老要求他履行此政治承诺,无奈朝廷并不认可,因此每年征缴税粮的命令又来,导致他在当地政务无法推行,所谓“令之而益不信,抚之而益愤愤,谕之而益呶呶”,更可见其时任事之难。因为当时究竟要不要蠲赋或追征的问题,一直困扰着阳明,他在批示下属所呈之公文中说道:

据江西布政司呈,看得江西一省,重遭大患,民困已极,屡经奏免粮税,日久未奉明旨;近因南科奏停,随复部使催督,一以为蠲免,一以为追征,非惟下民无所遵守,亦且官府难于施行……呜呼!目击贫民之疾苦而不能救,坐视征求之患迫而不能止,徒切痛楚之怀,曾无拯援之术,伤心惨目,汗背赧颜,此皆本院之罪,其亦将谁归咎![58]

阳明此批示最后的感叹,充分表达出他当时的无奈。[59]最终,阳明仍然向现实低头,濠平之后,经过近一年的时间,阳明重新上江西捷音疏,疏中内容主要是加上了许泰、张忠、张永等人的名字,使这些人也名列功劳簿上。此后,阳明就接连上疏,用各种理由如归省葬、秋粮稽迟待罪等,要求致仕回乡,可见其当时失望的心情。

阳明对政治失望的心情,表达在其《纪梦》诗中[60],他诗序中说道:

正德庚辰八月廿八夕(1520),卧小阁,忽梦晋忠臣郭景纯氏以诗示予,且极言王道之奸,谓世之人徒知王敦之逆,而不知王道实阴主之。[61]

阳明以东晋人郭璞(字景纯,276—324)的事迹自况,郭璞曾经力抗王敦的谋逆,因而被杀。阳明于此以宸濠喻王敦,认为当时朝中大臣有如王道地位一般的人,才是宸濠谋反的主谋者。阳明所指为何呢?最有可能的人选应是当时的吏部尚书陆完(字全卿,号水村,1458—1526)。[62]陆完与宸濠的交通情事,在濠乱平后,被宦官张永揭发出来。[63]这种朝中大臣与宸濠暗中勾结的情形,绝非只有数人而已,而由于阳明没有交出簿籍,在朝中仍有宸濠余党主政的情况下,其处境之艰难也就可想而知了。但是当时的主政者又不得不对阳明的“军功”做出处置,因此如何评价阳明的“军功”,就成为当时朝野争论的焦点。诚如往后历史的发展,直至嘉靖皇帝的继位,阳明才正式获得褒奖,这距离宸濠之乱平,已经过了近两年的时间。

(二)从政到讲学

阳明历经“忠泰之变”后,其心境上已有很大的转变,其中最重要的是不再眷恋于仕途,归乡情切,并且将专心致力于他所体认到“圣人之学”的阐扬。例如其弟子张鳌山(字汝立,号石磐)被诬指与宸濠有来往时,阳明透过邹守益传话给张氏,邹守益记云:

方张子遇诬时[64],某上书先师申救。及侍侧,恳恳言之,公莞然曰:“寄语汝立,不做好官,且做好人。”某瞿然自矢(失)于升沉毁誉之表。[65]

阳明面对其弟子的危难,只说要其“不做好官,且做好人。”其实这也是其“夫子自道”。为什么阳明要说此语呢?阳明说此语之时,其“良知说”已经形成(论证见下节),故他的意思是说在政治权力场中,是非标准是不一定的,然而,对于一个人来说,是非标准却是上天早已赋予的。因此,能否做好官取决于他人,但做好人却是自己可以决定的。阳明之所以会有这样人生态度的转变,主要是因为在历经忠泰之变后,一方面由于其在江西任上政务的难以推行,对于政治的企望愈来愈少;另一方面也由于他周遭门人朋友等,都因其故而被打压迫害,如冀元亨、张鳌山、伍文定[66]等。此时阳明的人生重心从政治转而为学术,这在其与弟子王艮(1483—1540)的谈话中即可看出,王艮的年谱记云:

纵言及天下事,公(阳明)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曰:“某草莽匹夫,而尧、舜君民之心,未尝一日忘。”公曰:“舜居深山,与鹿豕木石游居终身,忻然乐而忘天下。”曰:“当时有尧在上。”……公语门人曰:“吾擒宸濠,一无所动,今却为斯人动。此真学圣人者。”先生初名银,公易之。[67]

阳明针对王艮论及当时政治的事情,淡然以“君子思不出其位”来回答,即便他深为王艮的气魄所摇动,但仍然坚持其不参与政治的心,并以此来惕励王艮,也因此将其名改为“艮”,字汝止。阳明通过此改名,一方面惕励王艮,因为“君子思不出其位”一语即是艮卦辞;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当时他不欲参与政治的心态。[68]而阳明这个改名的动作,与周敦颐将艮卦放在《通书》之末的用意是一样的[69],强调“不为主静”。就因为阳明已经对政治不抱任何期望,故此时所写的诗文,处处见其退隐之心,其诗有云:

归兴长时切,淹留直到今。含羞还屈膝,直道愧初心。世事应无补,遗经尚可寻。清风彭泽令,千载是知音。[70]

诗中不但自认于世道无补,唯一可做之事就是钻研学问,并且说到陶渊明是其知音,可见此时阳明的心态,不但无意于仕途,并且认为其唯一可做之事就是学术方面。当其归越之时,路经浙江钱塘,瞻仰名臣于谦(字廷益,号节庵,1398—1457)的祠墓,留下一铭,铭曰:

千古痛,钱塘并楚国孤臣,白马江边,怒卷千堆雪浪。两朝冤,少保同岳家父子,夕阳亭里,心伤两地风波。[71]

岳飞及于谦两人,同样都在立了军功之后,却都没有善终,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于谦则是因为在英宗发动政变后,被论斩弃市借其家。阳明此时想起两人的事迹,其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

对此时的阳明而言,荣辱得失利害在其悟得“良知说”后,已经不放在心上,因为他认为圣人并不是以勋业气节显名于世的,他说:

圣贤非无功业气节,但其循着这天理,则便是道,不可以事功气节名矣。[72]

经历忠泰之变的阳明,对“圣人”的本质,有着更进一步的理解,过去他那“一心运时务”的思想理论,到此转而以一个人能否时时存天理为第一位要做的事,而能否运时务就成为第二位了。例如:

先生初登第时,上《边务八事》,世艳称之。晚年有以为问者,先生曰:“此吾少时事,有许多抗厉气。此气不除,欲以身任天下,其何能济?”或又问平宁藩。先生曰:“只合如此做,但觉来尚有挥霍意。使今日处之,更别也。”[73]

从此问答中,可以看到阳明对于该如何因应“时务”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他认为在处理实际事物上,首先要注意的是个人的心态,是否含有私欲,也就是说过去他处理的态度多多少少有抵抗流俗之意,这就会造成处理事务上的偏差。而如今只要能够依循良知天则,自然不会有抗厉气的问题。也就是说,“运时务”的关键仍然在“一心”,也就是端看此心是否能循天理。

将阳明这样的说法,放在其“一心运时务”的思想理论下,已经偏重在对“一心”能否依循良知的要求上。而这样的看法也表现在其为弟子王学益(字虞卿)之书屋所做之赠诗中,诗云:

之子结屋,背山临潭。山下出泉,易蒙是占。果行育德,圣功基焉!毋亏尔篑,毋淆尔源。战战兢兢,守兹格言。[74]

诗中引《易》经《蒙》卦彖辞“山下出泉”,与周敦颐《通书》最后所引的蒙卦是相同的。[75]阳明提醒王学益不要汩乱本性,必须“育德”,因为这才是圣人之学的基础。故从阳明归越之后,立书院讲会,汲汲于宣扬其“良知”说,可以证明他的确认为一个人处世应物的关键,端看是否能遵循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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