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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02(第1页)

第5章02

“或许你有时恨过我,”她轻轻地说,“你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我。可我确保了桑松家族驾驭死亡的宝座。现在你们是不可侵犯的。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们永远是国王的刽子手,是人民的复仇者。你是所有桑松家族的人中最伟大的。因为有了你,你和你的弟弟将会成为这个社会受人尊敬的成员。我知道这一点。你们所有的人我都看到了。你是所有的人中最强大的也是最有胆量的人。桑松王朝尚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说最后几句话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松开了夏尔的手。他轻轻地站起来。他不想叫醒她,离开了卧室,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多米尼克坐在那儿的太阳底下。他在她身旁坐下。

“你说说看,多米尼克,一重诅咒笼罩在我们家族头上吗?”

“我不知道,夏尔。我想巴黎的绝大多数人认为他们被诅咒了。因为他们过着贫寒的生活,没有任何希望。我想那重诅咒就在于他们生而为人。”

“那就是说,达米安的尝试是对的。”

“是的,夏尔,国王对他的臣民不闻不问,任由他们饿死。可上帝更爱他而不是巴黎的平民百姓。他保护国王,将达米安送上西天。”

“你怀疑上帝了吗,多米尼克?”

“是的,夏尔。”

“如果没有上帝,那么也就没有诅咒。”

多米尼克点点头。

“如果爸爸和奶奶不在了,我就重新放弃我的职位,然后做大夫,多米尼克。”

她发觉,他需要某个可以赦免他的人。这将会给他力量,让他挺住在绞刑架上的那段时间。“是的,夏尔,将来有一天你会是一个好大夫。”她说,然后温柔地用她的手指抚摸他的拳头。他松开拳头,多米尼克看到护身符,然后粲然一笑道,“现在你是巴黎先生,夏尔。”

“临时的。”他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种请求。

巴黎先生,实际上这是一个漂亮的概念,可难以和法庭托付给夏尔的那些激动人心的东西一致起来。巴黎先生,这听起来很高贵,很高雅,它散发着名贵料子、诗意和杏仁皂的味道。可在1757年3月28日,它有股人肉烧焦的味道。

凌晨四点,夏尔套上了父亲的蓝裤子,穿上了有着绣花绞刑架和绣花梯子的红夹克衫。他的右腰上佩上了利剑。他没有戴上红色三角帽。他将帽子折叠起来夹在腋下。他和叔叔登上了第一辆马车。第二辆车里坐着十五名穿着浅褐色皮制围裙的助手,他们是从法国各地的申请者中挑选出来的,绝大多数是从外省过来的刽子手。四匹马拴在他们的车上。这些马都很强壮,被挑选出来派作四马分尸用。他们正走在前往监狱的路上。

他们就像送葬的队伍慢慢出发了。他们一句话都不说。曙色微明,巴黎已经苏醒。大老远就可以看到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高耸的圆形塔楼。这些塔楼散发出权威和暴力的气息。向上变尖的黑色塔顶和早已等待囚犯出现的身材魁梧的刽子手们相似。达米安在其中一座塔楼里受尽折磨快三个月了。该塔楼名叫蒙哥马利塔楼,是根据蒙哥马利伯爵的名字命名的。蒙哥马利伯爵曾在一次竞赛时给亨利二世造成了致命性的创伤。夏尔和他的助手们通过了那道宏伟的铁门,从这道铁门可以通往行政事务大楼。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远不只是一座监狱,法院也在此办公。因此,法官们可以随时火速赶到被关押在塔楼地下室的囚犯那里。监狱里站立着全副武装的警察。门卫将刽子手带到一个属于圣礼拜堂的小院子里。他们一起爬下笨重的雕花石板螺旋楼梯前往那个痛苦的世界。

这名在法国被看管最严的男子,被关押在蒙哥马利塔楼最下面的地牢里。地牢里有股陈腐味,空气明显更清冷。忽明忽暗的光线看起来像是幽灵发出来的。每走一步,都会在拥挤的破屋里发出回响。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响起,然后又复归沉寂,人们不禁要问,刚才是否真的听到过人的吼叫声。终于,他们站在了一道高耸的牢门前。达米安的土牢由多名宪兵看守着。当包上了金属的栎木门被撞开时,被烧焦的人肉味顷刻扑面而来。地牢里很热,空气污浊,满是尘埃,犹如一只拳头挤入肺里那样叫人喘不过气来。没有穿堂风可以缓解一下。达米安躺在受刑的架子上。人们用皮带将他牢牢拴住,使他无法动弹。他在这只架子上已经苟延残喘了好几周。架子下面垫放着秸秆,好收拾他的粪便。法医布瓦耶博士跪在他身旁,从他的大腿那里解下浸透鲜血的羊膜。达米安的小腿像烤香肠那样裂开了,左腿骨折,脱臼得很可怕。床头坐着四名近卫队卫兵,盯着一动不动的达米安看。布瓦耶博士吩咐其中一个卫兵用蜡烛代替浓烟滚滚的火炬。他担心达米安会在令人窒息的空气里虚脱,导致无法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处死。他用几近慈父般的关怀检查囚犯的身体状况。大夫对法庭负责,确保达米安能够活着经历判决书中列出的所有折磨。其中一名卫兵随身带着一条狗。他用脏兮兮的燕麦糊喂狗,专心致志地观察它吃。过了片刻,他用三只手指端起碗。现在轮到达米安吃了。该卫兵接到指令,当心达米安被毒死。他应该活着,他应该受尽折磨。达米安身子没有动一下。燕麦糊粘在他苍白的嘴唇上。

罗贝尔-弗朗索瓦·达米安,四十二岁,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据说他父亲死于酗酒,母亲死于坏血病。他的一位叔叔好不容易将他拉扯大,让他有机会接受教育,可达米安一向不安本分,独自闯**江湖,曾经在欧洲的战场上浴血奋战,还为一名瑞士军官做过短时间的随从,最后病倒了,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巴黎。很多高贵的家庭当时都争相聘用这位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大家都管叫他“西班牙人”,先是把他当作性玩具使用,后来觉得无聊了就把他扫地出门。之后他又振作起精神,在一个伯爵的宫殿里找到了一份差事。可是一天夜里,国王派人劫走了他的主人,因为那些贵族宾客们在他家的社交晚会上讨论卢梭、伏尔泰和孟德斯鸠的学说,那些女士们先生们突然对饥肠辘辘的百姓表现出恻隐之心。伯爵一直送给达米安衣服和金钱,到后来达米安居然有能力在新桥开设了一家小杂货铺。然而伯爵的革命思想从没有让他的精神停止过工作,自此以后,只要看到遭受折磨和食不果腹的民众,他就会义愤填膺。当整个巴黎被极度的饥馑笼罩时,达米安不得不关闭了自己的小店。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做出了谋杀国王的决定。达米安很有可能并非完全处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但无法改变的是,他出于同情,出于对勉强维持可怜生计的法国人民的同情才做下这种事,而国王却肆意挥霍工人农民的税金,和他身边的贵族们一起寻欢作乐。也正是这些贵族们最近几周在凡尔赛宫里陪着他,伺机在泛黄的著作里寻找适用于特别残忍地惩罚达米安的行刑手段。他们甚至还研究过古罗马帝国时期的文献资料。可他们在异端裁判所的审讯官那里发现了人的思维所能想到的最惨绝人寰的刑讯逼供方式,对每一个人,只要是怀疑他们那个有着强烈报复欲望的上帝,他们就会痛苦地折磨和杀死他。基督徒把天堂搬到了彼岸,而把地狱安置在人间。

布瓦耶博士离开了土牢。一名法警进来,准备向失去知觉的达米安宣读判决。他首先通知他,他即将被送到朋贝克塔接受痛苦的审讯。

“他没有听您说话,”夏尔说,“他失去了知觉。”他为达米安感到无比惋惜。

“这没有任何关系,”法警固执地回答,“在我们这里一切都有它的道理。规矩就是规矩。”

四名卫兵把达米安从格栅上解开。当他们从他裂开的大腿上松开皮带时,他重新发出可怕的吼叫,可怜地呻吟着。法警命令达米安跪下,可他没有任何反应。两名卫兵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跪下,他马上累垮了,膝盖骨断了,他不可能再坚持住。两名卫兵抓牢他的胳膊,而他的小腿像是陌生的肉体在膝盖下摇来摆去。第三个卫兵则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拉回去,好让他看得到法警。法警向他宣读判决时,他不动声色,就连宣布他将遭受四马分尸酷刑,他依然无动于衷。达米安目光呆滞,眼睛罕有的似痴似醉,好像看到自己四周所有的人都感到很惊诧。他的眼白呈黄色,他的皮肤有着尿液浓缩后的颜色。他发出越来越奇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哦上帝,哦上帝,哦上帝”,可那些话却真的一句也听不懂。

一名少尉警官和一名神职人员一起进入土牢,达米安变得镇定了些。卫兵把他安置在一个角落里。刚才给狗喂过食的那名男子给了达米安一杯葡萄酒,可他只是闭着眼睛。他不想喝酒。

那名神职人员跪在死囚面前,用他的长袍擦去犯人额头上的汗水。就在这时,达米安的脑袋耷拉在他**的胸脯上。他重新失去了知觉。神职人员站起来,依次打量法警和尼古拉·桑松。之后,他的目光落在夏尔身上。他似乎知道这个人高马大的男孩是谁。他几乎不声不响地朝他点点头,微微一笑,似乎是想表明,他会通过帮助达米安而对他伸出援手。他脸色温和,充满善意。他似乎既不抱怨,也不愤怒,而是被一种不可动摇的对上帝和人类的博爱主导着。大家叫他戈马尔神甫。他曾经是一名神职人员,在一家修道院里隐居多年,现在又成了绞刑架的神甫,是濒临死亡者最后的朋友。

少尉警官询问戈马尔神甫是否已经完成祷告。神甫羞愧地垂下头,说是要到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的祈祷室里祷告,在那里等待达米安。少尉立即命令卫兵将那个昏迷者带至朋贝克塔的刑讯室。夏尔和尼古拉叔叔一起跟随士兵来到朋贝克塔。刑侦科的成员早已等候在有拱顶的昏暗的地窖里。他们想最后一次审讯达米安,因为还没有人相信谋杀者是独自一个人采取的行动,所有的人仍然认为背后有共谋。他们认为达米安是一起蓄谋已久的暴动的头目。这些刑事法官们坐在一张长桌后面。微弱的灯光从落满灰尘的圆锥体上落到他们的头颅上,仿佛他们被上帝照亮是为了更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们悉数到场了,莫普、莫莱、塞维尔、帕基埃、罗兰和朗伯林,布瓦耶博士也来了。夏尔看到多石的地上那粪便状的污物时,不由得朝上面的拱顶望去。密密麻麻的小蝙蝠聚集在天花板上,好像此刻在无声地观察下面即将发生的事。卫兵们让达米安坐在一张长凳上。布瓦耶博士将湿冷的布巾缠绕在他的脑袋四周。达米安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知觉。他用异常出神的目光重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他不安地来回滑行,试图避免两脚着地。现在可以很清楚地听懂他的话了:他在恳求上帝救助。他重新单调并且毫无中断地说话,好像现在是连续不断地、铿锵有力地说出自己的话才不至于被人遗忘的时候了。主任法官站起来,向达米安透露说,他因为没有招认自己的罪行,将要遭受痛苦的折磨。他要求拷问师弗莱米给达米安穿上西班牙靴子[2]。一名之前根本没被注意到的男子,从最后面的一张凳子上站起来。他踱着方步慢慢地走到被告跟前,在他面前挺直身子。他手里拿着两块打过孔的铁板。达米安直愣愣地盯着他看,烦心地转动着眼珠。然后他叫嚷道,他是无辜的,是巫婆对他施了魔法。“她住在盾牌街。您把它记下来,因为这条街中了邪,大家连这个地名都记不住。盾牌街。一天夜里,她把光屁股贴到我的脸上,我看到黑色蛤蟆从她化脓的阴门里钻出来。”拷问师弗莱米马上转过身来看看刑侦科的成员,他们正坐在桌子后面好奇地倾听着。他们点点头。弗莱米随后也点点头,三名助手从半明半暗中走出来。其中两个一把抓住达米安的胳膊,第三个随即抡起一只小板凳,压到达米安的右脚上。达米安重新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他不停地问,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申明自己没做过任何坏事。

弗莱米跪在达米安面前,给他的小腿套上两块金属板。他用绳子把它们固定住,小腿就像被夹紧在老虎钳上。达米安又一次疼得怒吼起来。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汩汩直流。弗莱米将两块金属板彼此压得更紧,而他的助手竭尽全力抓住达米安不松手。可达米安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的头重新耷拉在胸前。主任法官给大夫招招手。布瓦耶博士从颈动脉那里触摸达米安的脉搏,用拇指揭开他的右眼皮。“没有危险。”他说。一名助手随后递给弗莱米一只大钉子。弗莱米毫不犹豫,浑身使劲,把钉子钻入那块铁板的第一个孔眼中。钉子刺穿了这个不幸的人儿的肉体和骨头,直至从第二块铁板的孔眼中重新露出来。第一只钉子刺入之后,达米安又苏醒了过来。他睁大眼睛抬头盯着那拱顶望,大吼一声:“拿酒来!”弗莱米和他的助手回头向尼古拉·桑松看去。夏尔不知把酒带给达米安是不是他的事。可当叔叔朝他点点头时,他才明白那是他分内的活儿。一种无法描述的疲乏感向夏尔袭来。与此同时,他觉得嘴巴发麻。他想能忍则忍,可咽喉里的每一处肌肉**似地收缩起来,仿佛弗莱米用西班牙靴子压住了他的脖子。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将玻璃瓶里的酒倒入杯子里。他缓慢地走到达米安那里。每迈出一步,就好像在攀登一座高山一样。他将一只手搭在达米安的肩上,用另一只手把酒杯送至达米安嘴边。达米安只是润了润嘴唇。夏尔一松开酒杯,达米安头朝前一仰,然后轻轻张开嘴巴。他想喝更多的酒。夏尔又把酒给了他。接着,达米安睁开眼睛,凝视着夏尔的脸。他转动眼珠,低声道:“把省下的酒留给巴黎人民吧。把酒留给穷人吧。我将为他们而死。为国王和君主制而死!”

达米安话音刚落,弗莱米把第二只钉子敲入那块金属板上。他敲入的力量太猛,达米安的胫骨骨头裂成了碎片。达米安大喊着、咆哮着、恳求着,可弗莱米又将第三只钉子和第四只钉子连续敲入达米安的小腿中。他的吼叫似乎在高耸的穹顶下面发出回响,像飞弹一样劈里啪啦地落到大家身上。他现在不能保持片刻的安静。他疼得发疯一般地呼喊着、咆哮着,夏尔看到连莫莱法官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止。莫莱已经靠近达米安,想问他第一个问题。他想问他有哪些人的名字,想知道是否有密谋,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了这次行动。“是的,”达米安以近乎喜悦的声音嚷道,“巴黎的大街上全都是。你们没有足够多的士兵,没法杀死他们所有的人,因为达米安有千千万万。”莫莱显得非常激动。他希望听到名字。“名字!”他坚持道。可达米安只是恶意地笑笑,又谈起巫婆来,声称她不是骑着扫帚,而是骑着大**,因为她是魔鬼撒旦。“撒旦!”他吼道,“你们到大街上去吧,你们会发现我说的千真万确。你们到处都可以看到蛤蟆从她的阴门里钻出来。你们大老远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因为她放的响屁就像管乐队吹出来的一样,而从她屁眼里吹出的湿气将会导致尸横遍野,沃土变成荒野。”

当弗莱米敲到第七只钉子时,达米安发出罕见的尖锐刺耳的叫喊,而且这种叫喊再也不愿停下来,然后哇的一声,呕吐物吐到了弗莱米的脖颈上。达米安全身颤抖着。“取下他的靴子吧。”有人说。这人是莫普。他茫然不知所措地坐在桌子后面,目光无神。莫莱坐在他右首,身体显然虚弱无力,布瓦耶博士刚给他诊治过。弗莱米取下了达米安的西班牙靴子,他的助手们将达米安摆放在担架上,一直抬至外面的院子里。

桑松家族的两辆车停在院子里,都已经套上了马。黑压压的人群早已站在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的大门口,等着在一个漫长的宗教仪式的行列中即将被处决的人。马车是敞开式的,配有两张面对面坐的凳子。武装人员一路护送马车前行。他们是骑警队——法国国民警察的成员。大家都在等着达米安的到来。戈马尔神甫坐在第一辆车里。他低着头,看起来既悲伤又疲惫,好像他自己的丧钟已经敲响。助手们把达米安安排在第一辆车里。弗莱米擦掉裤腿上的血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他现在属于我们。”夏尔跟着尼古拉叔叔到了第一辆车那里。一些法院成员坐在他们边上。达米安躺在他们腿脚之间的木地板上。第二辆车里坐着刽子手的助手们。车辆出发了,可马上又停滞不前了,因为数不清的骑警队员挡住了大门。终于,他们让出了道路,让达米安的车辆进入绞刑架所在地。

成千上万人高声欢迎达米安的到来。他们呼喊着,怪声大叫,乱吼着,唱着歌,放声大笑。数百名士兵、警察和一群简直难以想象的爱凑热闹的人围在街道两旁,就好像有人散布谣言说今天有人买到了价格公道的面包一样。圣米歇尔桥街、新市场码头、帕卢市场街,黑压压的全是人。所有的商店都关门歇业。全巴黎的人都想一睹敢叫国王流血的人长什么模样。两辆车费力地穿越**不安的人群,他们就像是因海啸引起的巨大海浪涌入了大街。宪兵骑着马在圣母院大教堂前徘徊,把通往教堂的台阶预留了出来,可还是难以阻止潮涌般的人流。骑兵们一再奔向那些围观者,试图把他们向后推,可他们很难后退了,因为他们被身后的成千上万人持续不断地向前推挤。一路跟随车辆的国民警察,此刻组成了一个队列,向空中投射了几发子弹。人流顷刻间散开了。

那两辆车停在圣母院的台阶前。法警要求尼古拉·桑松把达米安从车里拉出来。几个刽子手助手一起将这个不幸的人儿抬出了车。他的大腿已被打伤、被撕裂、被撕碎,因此每一次触摸和移动都会导致不堪设想的疼痛。夏尔想回避达米安的大腿,可还是目睹了那副惨状。法警在大教堂的台阶上焦急地等待着。“跪下!”他说,眼睛却越过人群看过去。他也不忍心看到达米安的那种样子。助手们试图放下达米安,强迫他跪下,可他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喊,人们倏忽变得鸦雀无声。人群几乎虔诚地保持沉默,像是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人。刽子手的助手们把达米安往上拉,并且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脚碰不到地了。他不该遭受不必要的折磨。达米安以细若游丝的声音向法警重复自己说过的话,那是他悔过自新的话,他请求上帝和国王赦免他的罪。当助手们把他送回车里时,他任凭自己的泪水哗哗地流出来。他现在似乎已经神经错乱,痛苦导致他快要精神崩溃了,以至于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大小便已经失禁。

车子继续前行。离格莱夫广场越近,人群就越危险。他们都想看到达米安最后的路程。有些人对他骂骂咧咧,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还有一些人把垃圾扔到他身上,可也有一些人却是默不作声地站立在路旁,对他满怀恻隐之心。一大批警察和卫兵已经驻扎在所有的十字路口。当车队终于拐进格莱夫广场时,已坚持等候了数小时的人群以暴风雨般的喧哗声迎接他。夏尔本能地将头转向一侧,寻找和尼古拉叔叔的眼神交流。这位凡尔赛的刽子手,也还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群众集会场面。沿着广场的所有房子的窗户都已敞开着。围观者在后面挤来挤去,而从他们的衣服可以看出来,最好的位置都被贵族阶层占领了。五十个苏可以买到一个窗口位置。就连根据他们的举止、衣着和风度更可能出现在文学沙龙里的人,也是长达数小时之久地等候在城市宫殿的阳台上,一睹这个世纪最残忍的处决现场。他们阅读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的著作,却还是愿意喜欢这个达米安,见证他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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