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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没有,”他不动声色地低语道,“我不哭。人的身体不仅由皮肤和骨头,而且还由水组成。但有时候它会失去水。它无异于水,让娜。它把年龄冲洗掉。现在新的东西可以开始了。”

“您究竟爱不爱我,先生?”她问。

“我会好好照顾你,让娜。”

对年轻女人而言,这可比爱的表白更为珍贵。巴黎的每一个女仆都希望自己有一个能给她提供经济保障的丈夫。这要比爱情重要得多。爱情不能排除在外,但它不是一生拥有美满婚姻的前提条件。年龄差距起不到任何作用。年长的男人更为心平气和,更值得信赖,他们不再沉迷于床第之欢,而且他们在**也会表现得更为优雅。

在征得母亲同意后,让娜和让-巴蒂斯特在博讷努威尔圣母教堂举行了婚礼。母亲为此感到非常高兴。她的女儿终于可以安定下来,她不用再担心将来谁来养活她了。

对父亲和让娜的婚姻,夏尔一点儿也不快乐。他虽然对饱尝过苦难的父亲有了新妻并不妒忌,可他觉得仿佛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后的依靠。他不愿意和任何人,也包括和让娜分享自己的父亲,虽然她还是女仆时,他就已经学会爱她。他和她的关系明显恶化了。她想做个好继母,可夏尔拒绝了她的努力。在此之前,他和父亲拥有的是一个女仆,而现在女仆成了家里的老二。她问他什么,他不再作答。而当她变得果断坚决时,他盯着她的脸告诉她,你又不是我妈。这一点可把她气坏了,因此她要向这个孩子证明,在这里是她说了算。可让她更为气愤的是丈夫纠结的态度。她早就希望让-巴蒂斯特偶尔也要批评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以便桑松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知道家里有着怎样的等级制度。

有一天,让娜表示希望搬入另外一个住处,她希望在那里,被斩首者的鲜血不会从绞刑架的厚木板之间滴落到客厅里。她不想再居住在刽子手旅馆,而是想居住在一个典型的市民阶层的房子里,房子里有着一个典型的市民阶层的住处,也和其他诚实本分的人士一样。另外,她还要求让-巴蒂斯特承诺购置一架钢琴。

他对她的逼迫做出让步,将自己的房子出租给人家,得到的租金为整整五百九十镑。这比一名临时工一年挣的钱还要多。他用这笔钱购买了位于地狱街的一处房产,那是一个带院子的漂亮庄园。夏尔因此失去了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感觉自己无法在新房子里呼吸。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没有他的药房。外公的那些书籍摆在阁楼里,院子里生长的不是药草,而是浆果和蔬菜。

随着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相继出生,他反正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现在作数的只有可爱的小孩,他们每到夜里就会啼哭不止,让他难以安然入睡。桑松一家就是桑松父亲、让娜继母和他们共同的孩子。与此相反,他——他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就像是旧时光里失去了爱的小鸟。他是一个陌生人,谁也不愿意想起他的出身。他讨厌这个家,他讨厌这样的生活,他希望他的外公约翰师傅能够回来,可以恢复原有的家庭秩序。

可他的外公没有回来。相反,有一天,门口响起剧烈的敲门声。他们刚好在吃晚饭。外面天还亮着。让娜打开房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毅然决然的老妇,她将目瞪口呆的让娜推到一边,径自踏进屋子。

“我的孩子在哪儿?”她高声而嘶哑地嚷道。

让娜关上房门,跟在陌生女人后面,后者已经站在了厨房里。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找到你!”她叫道,然后站在让-巴蒂斯特面前,让-巴蒂斯特只是惊慌失措地打量她。她在桌旁坐下,端起他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喝完了酒,匆匆瞧了瞧那三个小孩,他们在厨房地上到处嬉闹,把果酱抹在脸上。“他们是你的孩子吗?”

让-巴蒂斯特点点头,尴尬地瞅了眼茫然不知所措的让娜,让娜这时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您饿了吗,太太?”让娜彬彬有礼地问。

“是啊,快拿点吃的给我,”说完她重新转身对着让-巴蒂斯特,“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么为你担心?嗯?而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因为你不想做刽子手!可你现在成了什么?一个该死的刽子手!曾经这整个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活你完全可以不必过的。而你带给我的所有烦恼我也完全可以不必有的。难道你在部队里会更走运吗?你们在新大陆不是也同样在大规模屠杀野兽吗?你父亲从没有放下你这个人。我不得不在他临终时向他发誓,我一定会找到你,好让你继承他的遗产。他说,我应该告诉你,你逃不出这重诅咒。这是桑松家族的原罪。”

让娜给女人端来一盘汤,在原来的座位上坐好。“您是母亲大人吗?”她战战兢兢地问道。

“他大概从来没有对你提起过我吧?这符合他的个性。”她朝儿子轻蔑地瞥了一眼,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盘菜汤一扫而光。她稍稍抬起头来,说要面包吃,还想再来点酒。然后她看到夏尔站在门框上。“他是谁呀?”

“他是我儿子夏尔。他母亲去世了。她是约翰师傅的女儿……”

“哦,诺曼底的巨人。你瞧吧,这个孩子也会成为巨人。我从他的手关节可以看出来。过来,我的孩子。”夏尔迟疑地走近她。她握住他的手关节,喃喃自语道:“不错不错,他会成为巨人。”她盯着夏尔看,“我是你奶奶。你不想给我一个吻吗?”夏尔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几近不被察觉地耸耸肩,继续吃起来。

“你父亲去世后,我又结婚了。嫁给了刽子手杜布。他整天酗酒。他说一个人是无法清醒地从事这种行当的。他也经历过丧妻之痛。他是一株柔弱的小植物,在寻找一支强有力的臂膀。寒冬腊月的一天,他不慎滑倒在积冰的圣路易木桥上,不幸坠入河中。人们把他从河里打捞上岸,将遗体安放在客栈的院子里时,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冰柱。我说你们不必等他解冻然后晾干,就直接把他埋在地下吧。自此以后,我对男人感到厌烦了。男人们年轻时可以逗人快乐,可随着年岁陡增,他们就会惹人讨厌,而一旦不再工作,他们只会傻乎乎地闲站着,希望找个人为他料理家务。他们甚至连煮个鸡蛋都不会。”她短促地朝让娜瞧了瞧。“再给我拿点吃的过来。我的旅途够长的了。你到底会不会做菜?”

让娜点点头,又给她添了些饭菜。“你的骨盆适合生育,姑娘。你们还会送给我更多的孙子。到时你们就需要我帮忙了。”

一听这话,让-巴蒂斯特、让娜和夏尔大为吃惊。杜布奶奶愿意提供帮忙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种威胁。她注意到谁都没有对她的到来感到兴奋,可她觉得无所谓。

“妈妈,”让-巴蒂斯特轻声说,但语气非常坚定,“我不再是你的小孩子。我曾经参加过大洋彼岸的战争,作为军官。我指挥过一个营。请别跟我说我该做些什么。”

“哦哦。就算你是将军,你也还是我的孩子。而且我还要跟你说的是:我不是那样的老女人,可以一言不发地躲藏在一个角落里,把施舍来的面包泡在热牛奶里。你们这里需要的人必须有经验,并且愿意向你们伸出援手。”

从那天起,桑松一家的家政由杜布奶奶掌管。尽管年事已高,可她依然精力充沛,她粗暴对待家人,好像他们统统是假想中的在橹舰上作苦役的囚犯,她总是用沉重的击鼓声催逼他们拼命干活。杜布奶奶就像敌方骑兵一样侵占了巴黎。现在她在这里。她也想待在这里。说也奇怪,让-巴蒂斯特无法反抗这个老太太。他对家庭的尊重和服从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这个家就像上帝和他的天使那样神圣不可侵犯。人无法反抗它。夏尔现在对他的继母让娜几乎稍稍起了怜悯之心,因为她在这个家已经难以发出声音了。她重新回到了使女的角色,只是一个能够生产的使女。这个家里的新将军已经把她降级了。

在为让-巴蒂斯特生养了七个孩子之后,让娜离开了人世。她的去世仿佛是她想要摆脱杜布婆婆的统治似的。这时候,夏尔也想着彻底离开这个可怕的家了。他渐渐明白自己生长在怎样的家庭里——统统是刽子手,这是一个可怕的家族。岁月更迭,他认识了所有的亲戚,父母的兄弟姐妹,所有的堂兄弟或者表兄弟。杜布奶奶都把他们接到了巴黎。他们一个个对夏尔施加压力,并且颂扬刽子手的工作是一种无上光荣的职位。他们将夏尔希望成为一名大夫的想法视为是对家族的侮辱。夏尔讨厌他们所有的人。他明白自己无法挑选另一个家,他只能拥有这个家。没有这个家,他就像是新大陆的逃兵,只能躲藏在美洲北部高耸的森林里或者哈德逊湾两岸某个帐篷里。孤身一人生活在陌生的部落里,必须遵守陌生的风俗习惯,还要独立养活自己。相反,家庭就是一座城堡,但同样也是一座暗无天日的地牢。而给他带来光明的唯有音乐、那架钢琴以及从这个乐器里奏出的美妙动听的旋律。他的妹妹多米尼克为他开启了音响世界的大门,她教他弹琴。他俩常常并排坐在木凳上,让乐器发出亲切温暖的乐声。有时候,仿佛他们在用键盘窃窃私语。他们诉说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音乐成了夏尔忠实的伴侣。恰恰在他经常停留的琴凳旁,他总是能听到美妙悦耳的旋律,感觉和他最喜欢的妹妹多米尼克是那么亲近。

时间一到,夏尔请求父亲把他送到学校学习医学。尽管私立学校的学费不菲,让-巴蒂斯特还是马上同意了夏尔的要求,因为他希望家里因此能够拥有更多的安宁,但也是因为他感到问心有愧。说实话,他不得不承认对儿子关心太少,自从若斯菲娜去世后,他感觉儿子陌生得形同路人。

但是,杜布奶奶对孙子的主意完全兴奋不起来。她认为这纯属浪费金钱。可或许她也担心,夏尔有朝一日回来,却拥有了她从未拥有过的教育。她虽然对每一种知识都要掌握话语权,可她的知识实在贫乏,因而只能用顽固、施压和恐怖死守。她认为知识通常是无用的,常常说一棵树在耶稣在世时就是一棵树。人类还能从新知识中发现什么呢?对她而言只有体力劳动,只有纪律,只有尽职,而她将任何的感情流露抨击为懦弱。

让-巴蒂斯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决定把夏尔送到鲁昂的修道院附属学校。学校前身是始建于1605年的医学院,是培养未来大夫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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