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惊得猛地站起。张卓曦一见温季礼,就知道自己闯祸了,忙扇了一下自己的嘴,找补道:“军师……不是,我刚没有在说燕丞亲了主公……不对,那、那都不是亲,那是……那是……”
温季礼冷着脸,目不斜视地推门进了房间去。
张卓曦胆战心惊。吴柒不解气的又踹了他一脚:“现在兵荒马乱没空跟你计较,你就等着被宋乐珩缝嘴吧!”
“不是,哎柒叔,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们突然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张卓曦一脸委屈,见几人相继进了屋,只好泄气地拉着还在呆萌嗑瓜子的江渝,也跟进了屋子去。
床上,昏迷的宋流景仍无醒转的迹象。温季礼诊着他的脉,吴柒就在边上道:“他在光雾林里失控了,沈凤仙说,就算他醒来估计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温季礼没接话,很快起身让了位置,命令道:“溯之,割破宋流景的手腕内侧。”
萧溯之即刻上前,拔剑就在宋流景的手腕内侧割了一下。那血顺着宋流景苍白的皮肤淌开,滴在地上,但宋流景仍是没醒。
温季礼关注着他的情况,继续道:“喂血入他的伤口。”
萧溯之又用剑在自己的手腕划出一道伤,旋即抓起宋流景受伤的手臂,将自己的血滴进了他的伤口处。
令人惊骇的一幕乍现,宋流景那新伤里,竟是爬出来一条接一条细小的黑色蛊虫。但那蛊虫只在他的伤口里外活动,并未脱离,好似只为了吸食滴下来的活人血。吴柒几人包括萧溯之在内,一时间都是头皮发麻。
宋流景的存在,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正常人的认知范畴。他们都觉得宋流景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但碍于宋乐珩这层关系在,都尽量木着脸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
萧溯之一连喂了数滴血,就见那些蛊虫越来越活跃,不多时,宋流景果然睁开了眼睛。
温季礼摆摆手,萧溯之迅速松开宋流景,后退出半丈。宋流景那没有力道支撑的手臂重重垂落在床沿,磕碰出咚的一声闷响。但他好似压根儿没有痛觉,只是双目浑浊地看着天花板。
“阿姐……”他的手朝旁边抓了抓,仿佛看不见东西,只是本能的在半空里薅着什么。
吴柒几人面色一惊。张卓曦刚想开口说话,温季礼立刻将一根手指覆在唇上,示意几人都噤声。
宋流景听不到任何响动,屋子外号角声又是接连不断,震得人耳膜嗡嗡的。他有些恐慌地坐起来,赤着脚下床,踉跄行着,到处摸索:“阿姐……你在哪?为什么不点灯?外面……外面那是什么声音?阿姐?娘亲?”
几人越是讶异。
“娘亲……我错了……娘亲……不要把我关起来,不要丢下我……我不去洛城了,不去洛城了……娘,你在哪,好黑,我看不到了,我害怕……你们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宋流景。”温季礼适时开口。
宋流景正摸索到桌边,险些被凳子绊倒,他好不容易用手撑在桌面上稳住身形,却是小心地屏住了呼吸:“你……你是谁……我娘在哪?我阿姐呢。”
“你的娘亲,被送进白莲教了,你忘了吗。她在等你,等你去救她。”
……
空旷的长街之上,不见任何人烟。街道两
旁,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闭着,无数双眼睛藏在那窗缝门缝之后,战战兢兢注视着外面的一切。他们害怕,下一个攻进高州来的人,也会让这里生灵涂炭。
在这数不清的视线下,一道雪色的人影突兀的出现街头,混沌不清的往城门方向走去。
宋流景赤着脚,目光似无法聚集,散乱地盯着前面,嘴里喃喃念着:“娘亲……我救你……我来救你了……我不会……不会离开你了……”
攻城战还在持续。
城内军士的死伤已经超过了昨夜的总人数,不断有伤兵从城楼上被抬下来,城门也一次又一次被冲车撞击,每撞一回,就会裂出一个大缝,又被门后抵着的数多士兵给挡回去。王云林在城楼上盯着不要命往前冲的宋阀将士,这其中,有个身着银甲的主将尤为勇猛,一身浴血,所向披靡。
眼看城上的箭矢都快射空了,底下还是不肯退兵,王云林忍不住恶狠狠地骂:“他娘的,真他娘是疯了!那皇帝老儿还说燕丞不会真叛变!这他娘叫不会真叛变!搞了半天他们昨夜是在逗老子玩,现在才来真的!”
副将也在震耳欲聋的杀声里喊道:“将军!这燕丞看起来是要死战,我们的箭一旦射空,他们很快就能爬上城墙!”
“急什么!你去拿火……”
油字还没说出来,城门近前的燕丞拉弦搭箭,猛一箭射来,竟刚好穿过王云林的头盔。王云林头盔裂开,顿时头发披散,狼狈不已地抱住头,蹲身躲藏。他这厢正火冒三丈,忽而就听城楼底下的士兵吼道:“你是什么人!快滚开……啊!!!什么东西!救命啊!”
王云林和副将脸色一变,以为有敌人从城内偷袭,急忙跑去城楼另一侧查看。这一看,就见一个白色身影慢慢靠近城门。那人嘴里不停在念着什么,一边念,一边就从袖口里,衣摆下,爬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黑色小虫,地底也翻涌出同样的虫子,以他为中心,犹如涟漪泛开的浪一般。那黑浪裹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身上,弹指之间,人就化成了一滩又黄又红的污水。
看到这个场景的将士们都惊呆了。
城楼上的王云林和副将都不敢置信地睁着眼睛,底下堵门的士兵们隔了片刻,爆发出了尖锐惊恐的叫喊声。
“妖怪!有妖怪!”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宋流景,想要避开他逃命。王云林见虫子暂时还没往城楼上爬,忍着恶心和恐惧,朝副将伸手道:“快,拿弓来!”
副将忙从地上捡起一把弓,又递上一只箭。王云林当机立断地拉开弓,一箭射中宋流景的胸口。宋流景踉跄了一步。
只踉跄了一步。
他嘴角流出血来,神情恍惚,却没有倒下。紧接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原本澄澈的泪意开始变得血红,更多的蛊虫从他身上爬出来,涌向守城门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