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兰去买话本时听人议论的。”钟嘉婉问钟嘉兰,“阿兰你也听到了吧!”
钟嘉兰与钟嘉婉出生只差两个月,姐妹俩感情深厚,什么都能同频玩到一起。
钟嘉兰忙放下剥开的栗子,递给妹妹钟嘉慧,她性格文静,声音虽小,却也有些替钟嘉柔不值的执拗:“嗯!说话的应是朱雀街林府的公子与姑娘,他们在书肆当个笑谈一般传扬,对阳平侯府与咱们侯府委实不太妥帖。”
她也有些怅然:“阿姊,这桩婚事父亲有事先问过你的想吗?”
钟嘉柔螓首微颔。
“啊,那是为何呀……”钟嘉兰有些茫然。
钟嘉柔轻抿唇角:“阳平侯府虽出生寒门,但父亲说戚氏的儿郎人品正直,父亲总不会看错人。”她美目温和,轻盈望向钟嘉兰,“兰兰不必忧心我,也要一如既往在府中多学学问,听祖母与父亲母亲教诲,院中的雪虽大,但不掩梅香。”
钟嘉兰听进去了钟嘉柔的意思。她是庶女,虽说王氏对庶女一视同仁,但李小娘谨守本分,时常教育钟嘉兰与钟嘉慧要遵从嫡庶有别,敬重钟嘉柔与钟嘉婉。钟嘉兰心思细腻,可比钟嘉婉这个只爱吃喝的同龄姑娘敏感太多。
钟嘉柔知道她这般怅然也是因为害怕未来会被随意安排了婚事,毕竟连府中嫡女都只能嫁个有钱的莽夫,钟嘉兰自然会担心。
这一番话让钟嘉兰有些动容地望着安慰她的钟嘉柔:“阿姊……”
只能听出梅花真的好香的钟嘉婉手捧甜滋滋的茶乳:“嗯!我也闻到好香!”
姐妹聚在一起,围炉吃着茶乳与栗子,话又回到了戚越身上。
不受待见的莽夫戚越还真的不爱学习,也是真的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七言诗。
此刻的阳平侯府,院中的学堂还未散学。
戚家五子与几个孙辈都要接受文化洗礼,听先生讲学。
戚越懒散倚在背后案牍上,眼皮打架,直到先生说散学,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他第一个冲出门,笔挺身躯在檐下撑了个懒腰,矫健长腿直接一个纵跃跳下台阶,恣意的口哨打着弯吹响,一溜烟没了影。
晚膳都是一家人吃的,没等到戚越。
待戚越终于归来,一身鲜艳的靛紫色锦袍上酒气熏天。
守在家门口的戚振一脚就踹了上来:“都要成家了还出去鬼混,明日是什么日子你他爹的不知道?老子真是看不得你这副鬼样子!”
戚越灵活一闪,直接避开了这一脚。
戚振踹到了台阶上,痛得“嘶”了声气,追着戚越想揍,但又追不上戚越那猴精的速度,只好席地往台阶上一座,揉着那双农地里干活的大脚骂骂咧咧。
戚越好笑地勾起薄唇:“说我没礼数,你自己看看你有个侯爷的样么。”
戚振很是严厉:“明日要去你媳妇家,你给我规矩点,穿身儒雅的衣裳,你身上这颜色把老子眼睛都亮瞎了!”
戚越皱起眉,有些不悦。但到底还是顾着大局,说了声“知道了”,长臂拉起戚振,将老父亲送回院子。
他则回到自己院中,洗去一身酒气,衣袍懒得系上,衣襟半敞,平日粗野惯了的一身肌肉在行走间蓬勃张驰,张扬又恣意。
他嘴里叼着支狼毫笔,长臂不耐烦地翻开案上的手札,随手一挥,写下潦草的字。
他爹说他们家都没文化,特意请了个先生来教他们。
那先生倒是有两把刷子,知道他们不爱学习,因材施教,拿出一个橘子问他们这是什么,这不废话吗,谁不认识那是橘子。等他们回答完,先生道“对,橘子,橘生淮南,《淮南礼贤集》就出自淮南,讲的是当朝书圣四贤……”。
知识就这么强横地入侵了戚越的大脑。
先生还要他们每日都写下当日的事或感悟,让知识牢牢钉在脑子里。
但戚越可没这么配合。
他每日都写得很敷衍。
他叼着笔杆,合上写好的札记本。
那上头潦草的字是:
【明日要去永定侯府见我媳妇,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