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辞沉默了很久。他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他看到了那份超越年龄的坚毅,也看到了那份深埋的痛苦转化成的强大动力。
最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奈,“这条路,会很苦。”
“我知道。”林清阮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而且,就算你当了警察,也未必……”
“我知道。”她再次打断,“但那是唯一一条,能让我靠自己,去接近答案的路。”
客厅重归寂静,窗外,夜色深沉。
林清阮不再说话,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那道背影依旧单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内部支撑着,再也不会弯折。
林清阮的房门轻轻合上。
客厅里,彭语澜的手指无意识地交握。林晏辞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才十岁。”彭语澜的声音很轻。
林晏辞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正因如此,她说出口的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房间里,林清阮没有开灯。
月光透过窗纱,照见她在书桌前挺直的背脊。她从书包内袋取出那个被攥得皱巴巴的糖包,透明包装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沈知秋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林清阮将糖包放在桌面,用指尖一点点抚平每一道褶皱。动作缓慢而专注,像个修复文物的专家。
接着,她取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这是她去年生日收到的礼物,一直舍不得用。在扉页上,她工整地写下三个字:
沈知秋
墨迹在纸面微微晕开。她继续翻页,开始记录。从四个月前外公离世,到今日福利院之行所见所闻,所有细节都被她以超越年龄的缜密一一罗列。字迹工整得不像个孩子,倒像份严谨的调查报告。
写到“院长拒绝提供信息”时,笔尖在纸上停留太久,洇开一个深色的墨点。
她合上本子,将它和那个抚平的糖包并排收进抽屉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前。夜色正浓,远处城市的灯火连成模糊的光带。她的身影在窗边站得笔直,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清晨,送她去学校的车准时停在门外。
林清阮拉开车门坐进去,校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脸上看不出彻夜未眠的痕迹。
“早上好。”她的声音平静如常。
周亦安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车子经过市警察总局时,林清阮的目光在那庄严的门楣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不像个十岁孩子该有的,太过沉静,也太过沉重。
在校门口下车时,她整理了下书包背带:
“哥,请帮我找一份警校的体能训练标准。”
她顿了顿,“要最详细的那版。”
周亦安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
他望着那个走进校门的背影,校服下摆随风轻轻晃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昨夜那个看似孩子气的宣言,实则是一个历经世事的灵魂许下的誓言。
而她从这一刻起,已经踏上了她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