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两个人,居然以母子相称了十三年左右。
过去的十几年间,时榴从不吝惜任何教导他的话语,可却都只是对事不对人,所以比起一位慈爱的母亲,倒更像一名称职的夫子。
他的一生都在时榴的一言一行里捕风捉影,企图能追到母亲爱自己的那一点点证据。不安,猜疑,自卑,这些情绪几乎贯穿了他一整个少年时期。
直到今天,看着时榴哽咽到失声的模样,李筠欢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错的很彻底。
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时榴爱着自己的证明。
如果不是因为爱的话,他或许早就在一个普通的寒夜里冻死在某处墙角了。
李筠欢愣愣地盯着时榴的眼睛,一时间手足无措,只知道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母亲……对不起。”
不该以死相逼来试探您的态度,不该在了解那些往事后还继续戳痛您的伤口。
“我只是太依赖您了……在您身边我就,我就控制不住理智,我实在无法想象没有您我该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时我只是想着,想着与其继续死皮赖脸地留着你身边成为过去阴霾的象征,还不如就跟那些死去的一切一块去了好……”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就连一直低着头默默思索的季诩也被惊动了,看着李筠欢被时榴打偏的侧脸,眸光中略微闪烁几分不明的意思。
“我从未用离别的方式教你学会珍惜。”时榴咽下眼泪,再次恢复成平静时的样子,他冷冷地看着李筠欢被打懵了的眼睛,说出的话在李筠欢听来比那把差点捅进心脏的匕首还要锋利:
“你分明知晓我的难处,却还是学不会怎样做我的乖孩子,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或许……我真该考虑丢下你了。”
“不,不要!”李筠欢握住时榴的手,急忙为自己正名:“你就是我的全世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决不会,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你的身边!”
“我爱你……”李筠欢的目光忽然变了番意味,黏在时榴身上:“我真的很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啪!”
一声杯子碎裂的清脆声传进了站在门口这对正纠缠不清的母子耳中,同时勾走了他们两人的注意力。
季诩阴沉的眼睛在时榴看过去的一瞬间又恢复成平时那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在时榴的注视下弯下腰,想将自己不慎打碎的茶杯摔成的碎片拾起。
李筠欢这才意识到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见到时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眼里只有他所最深爱的人,其余的什么也不值得再关注。
“放下吧!”时榴哪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季诩捡起那些锋利的残渣,他连忙走过去抓住季诩的手腕,阻止了这个危险的举动:“待会让下人来收拾便好,这是怎么了,是没拿稳吗?”
季诩听着时榴一如既往的温柔问候,心里却在此时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直勾勾地盯着时榴细腻的眼神,说出的话十分不客气:“我只是怕你当着我的面和你这个‘好儿子’搞上,转头把我发卖了。”
“诩儿,你这是在说什么呢?”时榴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否则他这自从相认后便一直都表现得十分乖巧懂事的亲生孩子口中怎么会吐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呢?
“筠欢他是你的哥哥,是我的孩子,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
时榴又重复了一遍,希望只是自己会错了意,而不是季诩故意颠倒黑白所说的那样。
“他说的爱我,当然是对母亲的爱戴啊。”
“难道不是吗,筠欢?”
第70章胡不归
“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时榴眼神一暗,轻轻低下头:“更何况,我还是你们的母亲。”
李筠欢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季栩抢了先:“你在开玩笑吗?你就算现在出门随便在街上走一圈估计就有十八个男人抢着要做我继父!”
李筠欢被他的话哽住:话糙理不糙。
时榴微微扫了眼他们两,叹了口气:“我以为如果是你们的话或许能理解我。”
李筠欢心一揪,他最见不得时榴伤心难过的模样,母亲的语气稍微低一个度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变成一个大脑空空除了时榴什么也装不下的傀儡娃娃。
“对不起母亲,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了,如果这是你的意思我只是你最听话的孩子,这就够了。”
这话一出季栩马上就偏过头,锋利的眉眼冷若冰霜像剑一样刺向这个软骨头。
然而他作为外人还是无法想象的到这么多年来李筠欢是在怎么一个环境中长大。
或许在他的面前李筠欢的确是一个很理智很有智谋的权臣,可私底下李筠欢早就被时榴调教成一名满眼只有母亲的傀儡孩子。
时榴笑他就笑,时榴哭他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