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位侍女款步而来,对着时榴盈盈一拜:“石榴公子,我家大人想请您一聚,不知可否赏脸?”
时榴尚未开口,山茶已用手肘轻轻碰他,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小声在时榴身边耳语道:“你家那位怎么办?”
……
时榴无奈地看她一眼,随后放下茶杯,起身道:“贵人相邀,岂能不见,带路吧。”
三楼的雅间更为清静雅致,熏着淡淡的冷梅香,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时榴都不会相信这是风月楼的装潢而非青窃馆。
闻人相生见时榴进来,立刻起身相迎:“时榴公子,冒昧相邀,还请见谅。自那日与阁下一比后在下就深深被你的才华所折服,可惜你走的太过突然,经过多方打听后我才知晓前几天名动京城的‘穗玉公子’竟是你,真是……令人惊喜。”
两人落座后侍女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临走前体贴地关上了门。
时榴见他试探自己的身份丝毫不露怯,他微微颔首,态度依旧冷淡:“别来无恙,我也并非什么‘名动京城’之人,众人喜好夸大所见到的一切,我以为阁下不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况且,我现在忙于经营店铺,很少有时间去读书作诗。”
闻人相生见时榴这么不配合便不打算和他继续迂回下去,直接开门见山道:“公子之才,屈就于花楼或是行商此等之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时榴闻言抬眸,眼中没什么情绪:“公子觉得这些就是‘小用’?”
闻人相生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在下并非此意,”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距离时榴仅有一尺之距,语气也变得更加热切:“若穗玉公子有意入仕,在下可全力举荐……”
时榴轻声打断他,声音如玉石清亮而冷脆:“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放下茶杯,看向闻人相生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烛光,眼神中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通透与淡然:“人各有志,庙堂之高,非我所愿。”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仿佛想起了什么愉悦的事:“反倒是你所轻视的商贾于我而言才更为得重要。”
时榴身着白衣,乌黑柔顺的发丝被撩到右肩上搭着,如瀑地披散在胸口。
近乎是贴着他的闻人相生甚至能闻到了他身上所独有的清冽香气,同时,时榴说话时柔和的气息也拂过脸侧,同样携裹着香气。
“我曾经读那些经书单纯仅仅因为喜欢状元这个名头,既然无缘错过了,也就算了。现在也未曾想过要入仕,朝堂太过幽暗,哪里比得上我的商阁亮堂。”
闻人相生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
他预想中与穗玉公子的怀才不遇,千里马与伯乐的戏码并未上演,对方甚至对这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捷径流露了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闻人相生凝望他精致的侧脸,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对权力的渴望,有的只是一片沉静的。
“我知道了。”
迄今为止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视功名如粪土,却在另一片天地里活得如此清醒而自我。
“……是在下唐突了。”良久,闻人相生才涩然开口:“那……不知穗玉公子经营的是何种生意?或许……朕,在下也能帮衬得了一二。”
时榴转回头,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是玉石哦。”
那一笑如春水漾波,瞬间晃了闻人相生的眼。
时榴抬起手臂,伸手卷起垂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着的那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镯,他随手将玉镯撸下来。
“公子可否把手给我?”
闻人相生被他的笑容蛊惑,脑子还没有做出反应手就率先不自觉地递过去,时榴拿起玉镯,捏住他的手,细腻柔软的触感让闻人相生顿时耳郭发烫,随后一阵清凉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他得以保持冷静。
时榴为他带上玉镯,语气中带上了一抹玩味:“帮衬就不必了,或许你我在志向上只能走向殊途,但若你执意要与我共事,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戴上这枚玉镯来碎玉阁拜访,只要有空我就会与你相见,届时你若有什么想问的或是烦恼的都都快要向我求解。”说罢,他优雅起身:“窗外夜色已深,先行告辞了。”
不等闻人相生反应过来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纤美背影。
闻人相生在他离去后依旧独自坐在雅间内,他的脸对着两杯渐冷的茶,半晌没有动静。
翌日,户部尚书喜得千金,宴请了世家众人。
宴会上,平日里不苟言笑,总是摆着一副冷冽如霜表情,喜好穿着具有压迫感的墨色长袍的长赢侯竟破天荒地换了一身淡雅的深绿的长袍,宽大的袖袍被绳结束了起来,十分刻意的露出他手腕上戴着的那一枚墨绿玉镯。
从入宴开始他就没有停下过游走的步伐,尤其是在丞相扶月清的面前,来来回回走了最多次。
然而扶月清从头到尾就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最后还是李吹寒主动开口骚扰他:“喂,神镜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