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拈来布料和针线,十指乱飞,搁桌前缝缝又剪剪。
手工活已见雏形,竟是这家伙给小马缝制的小棉袄,领口位置还特地加了一大圈兽毛。
师门传承,顾栖勉强能打造机巧。
但要说缝纫织补这一类,他就很难驯化两只爪子了。
给小崽子做衣裳防寒,纯属临时起意。
“小马,过来。”
这家伙一边收口抖线头,一边招呼小崽子。
小马困顿倚床头,依旧不理人。
听顾栖呼唤,他反而脑袋撇往了里墙。
“成,那我过去。”
顾栖臭不要脸地出溜到床边,拿棉袄毛领蹭蹭小家伙耳下。
“快,伸手。”
小马一哆嗦,耳根子泛粉,身体还是不听喝。
顾栖不管三七二十一,朝他招呼小棉袄。
笑不活。
棉袄一袖长、一袖短,前面高、后面低。
但是顾栖喜滋滋。
将就着穿嘛,重点在保暖。
玉石做的小娃娃,嘴巴紧紧地闭着,眼下却红成一片,半张小脸埋进领口大毛毛,楚楚可怜。
顾栖轻碰小马的手。
挺好,前几天僵硬的“铁拳”,总算变成团小棉花,软乎乎,嫩噗噗。
转眼三更半,小旅店内鸦雀无声。
顾栖蹑手蹑脚地起身,掀开窗棂一条缝,瞄向下方的院子。
小旅店清扫了积雪,杨缮独立院中央,静默看着天边月。
顾栖跃窗到楼下,像条懒散的老蛇,“噗呲噗呲”吐信子:
“沙似雪,月如霜,一夜征人尽望乡。杨老三,你这是想家了啊。”
杨缮斜眸:
“新做的诗?从前没听你念过。”
顾栖也举头望月,一尾红裙拖曳皎皎的蟾光,给岑寂的长夜戳诡妙一笔。
月华如练,有一搭没一搭地牵动他一丝心弦。
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些年,顾栖始终坚定着信念:自己只一介过客,事了就会拂衣去。
可是为什么,夜阑更深时,他偶然也会牵一抹思乡之情上心头?
杨缮他们的家,生根在书里。
那他顾栖的家呢?
现实世界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成型,他也永远没可能回去。
而书中这一方天地,他有笑有泪、有苦有乐,每一时、每一刻,都承载着他人生的悲喜离合。
……嗐呀,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栖转瞬就把自己莫名的心念撕个稀巴烂。
去仙侠文里当神尊,明明是他毕生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