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凉了,入口皆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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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琳琅不愿再教岑衔月为难,故主动跟章嬷嬷打听了一处偏僻院落便住进去。
章嬷嬷对此很是满意,乜斜着眼笑说:“看着不端不正,没想到还算有自知之明。”
此地虽偏僻,可沈府这宅子从里到外哪儿哪儿都新,故就连偏院也比岑家要好上许多,正如眼下桌椅板凳、床架案几无一不周全,只覆了厚厚一层灰。
裴琳琅心满意足,见院子里沉着一方井,忙打了半盆水收拾房间,未差任何人帮忙。
倒是先前说要赶她走的云岫,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床褥子,一面铺还一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二爷别误会,可不是小姐差我来的,我家小姐才不情愿管你呢,是奴婢好心好意自个儿过来的。”
裴琳琅付之一笑,未与争辩。
夜已深,白日里仅存的一点温度尽数消融,院子坐落在府邸西南角,面北而居,就更是清寒得无以复加。
简单安置,裴琳琅便哆哆嗦嗦缩进被窝里。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穿越、岑府、岑衔月,眼下又是沈府……裴琳琅望着黑漆漆的床梁架子,想着生意,想着她的将来,心中正乱,这时,轻叩门扉声自夜色中响起。
“请进。”
来人是岑衔月,她托着一盏煤油灯推门进来。
她生得骨肉淡薄,瘦得也匀称,裹在暖黄的光晕中娉娉婷婷走来,便颇有飘渺之意。
裴琳琅恍然坐起身,不尴不尬唤了她一声大小姐。
岑衔月没应,来到跟前,垂首往榻边坐定,自袖中取出一物,“即然随我同住,往后便同攫星一般唤我长姐。”
那是一个小瓷罐子装就的膏药,说时,岑衔月打开盖子,手指探入徐徐打圈化揉,清香溢出。
裴琳琅颇为尴尬,心知自己窥了岑衔月难堪的一面,见她此时脸色不霁,心觉仍是为此,愧疚道:“其实我住外边也无妨的……”
话说出口又觉不对,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岑衔月自己听了她的墙角么?于是又找补:“今日来得唐突,只怕多有叨扰,不好麻烦长姐了去……”
不由她解释,岑衔月已然怔住,她长睫低垂着,许久才继续动作。
待抬起手指,她的指腹已着了厚厚一层膏药,她的目光随之抬起,凉凉一眼轻点在裴琳琅的瞳仁里,手指向她靠近。
裴琳琅没回神,下意识要躲,岑衔月却将另外一只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声:“别动。”
那些膏药点涂在裴琳琅的脸颊边,带来轻微刺痛感。裴琳琅已不记得这是何时的伤,只能模糊想到大概是开锁的时候被树枝划着了。
她微微吸气。
岑衔月放轻动作,呼吸凑近她,一切近在咫尺。
裴琳琅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一缕香的热的气息在她唇边缭绕不散。
“若被下人知晓我堂堂沈家夫人连个弟弟也护不住,只怕又要遭人耻笑。”
岑衔月忽然说,声音轻而慢地淌入寒冬的空气中。
说完又看裴琳琅一眼,“安心住在这里,她公务繁忙,不常回家的。”
裴琳琅恍然片刻,顿觉在理。如今岑衔月是她沈氏的当家夫人,一举一动皆被看在眼里,自个儿不来还好,若来了又走了,传出去那真的脸面都丢光了。且她毕竟是女主,本文著名道德标杆。
真是抱对大腿了,原主过去那样对她,也能受她圣母光辉荫蔽,京城好人呐!
裴琳琅豁然开朗,感激颔首道:“是,长姐……”
这样的好人绝不该就那样被渣攻给糟蹋了,如果可以的话,必须得帮帮女主才行,也就算报答她的收留之恩。
至于后面……裴琳琅想到包袱里那个魔方。得好好想想如何利用,赚到第一桶金就搬出去。
膏药擦毕,岑衔月慢条斯理阖上盖子,“你娘既已去了,如今又从家里搬了出来,不如恢复女儿身份。”
裴琳琅颔首:“是,妹妹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