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汗臭味……翻倒的碗碟、晕趴的小内侍、凌乱的床帏。
裴停云定在原地,眸中的厉色足以镇压三军,扫视狼藉的屋舍,一言不发。
良久,他将目光落在挑帘的郎瑛脸上,视线相碰,被她诡异的模样摄住——青白的面皮上溅着满脸的血渍,眉眼虽弯,笑线僵化,饱满的嘴唇被血珠点得妖冶摄魄,含情脉脉的姿态。
她身后躺着不瞑目的宦官,血点糊满床帏。自知失态,郎瑛擦了擦嘴角,俨然一副刚吸完精气餍足男狐狸精模样。
“妹夫,你找谁。”
这个狐狸精在向他问话。
裴停云绷紧下颚,倏然翻转手中的绳索,细软的红绳瞬间乍起金属突刺,化作一条钢鞭。
突刺在地砖上向前划动,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线逐渐朝着郎瑛逼近。
“大舅哥,疑犯关押之地,你为何在此?”
钢鞭轻悠悠拂起床帏,挂上床钩,光线照透内里,床榻上的惨相不忍凝视,缠斗的场景似在他眼前重演。
眼睫垂下,细看郎瑛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旁,冠玉般的容貌透出灼灼如火的炽烈之气,脖颈一圈青紫泛着血淤,与刑场上砍掉脑袋再用针线缝上下葬的死囚,别无二致。
“你是来找……他的吗?”郎瑛裹紧了粗布衣裳,起身离开床榻,瞥首回顾一眼,“晚了一步,死了,下次早点来。”
对峙力竭,走下床榻,对郎瑛来说已是极限,本想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在裴停云的面前不输阵,再挪几步,捱到八仙桌前好好休整。
没成想,踩上地的一瞬间,她的腿软得仿若无知觉,直愣愣地向前栽去。
郎瑛腰腹被一条手臂捞住,掌心的热度温温地传来,砸向的是一个紧绷健硕的胸膛,下一瞬,自家的衣领被裴停云揪住,拽向了八仙桌,按在长凳上。
“你杀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郎瑛伏在桌面,稍作舒缓后,侧趴调整呼吸的脸转正,下巴支在桌面上怜悯道:“畏罪自杀,中毒身亡,与人无尤。”
裴停云转身两鞭,绳索赤练蛇般腾起,嘭地阖上门扉,又收回掌心。
“什么毒?”他阴冷的眼神在郎瑛脸上游走,捕捉她的每丝表情。
中了暑气,头脑发晕后,他苏醒的一瞬,便意识到郎初今日的态度,绝不会放福顺活着离开后湖,站在房舍外听到福顺的一声惨叫,便知大舅哥已得手,推门而入,一张嗜血的倾国色绽着笑。
“鬼伞。”郎瑛睁着黑得发亮的眼睛,扯着喑哑的嗓子,缓缓道,“因这几日的得罪,我便乔装来探望福顺公公,求得以后他为我在宫里贵人前的美言。不成想,他已无生趣,吞酒服用鬼伞菌,嘴中毒发身亡。”
“救人,怎么反被捆脖呢?”裴停云手指从她的眼睛,滑向喉咙,按在勒痕位置,“烂俗的借口听过不少,你这个,可以排第一。”
“毒发之时,神志不清,发狂疯迷,这不是不可能的。”
裴停云听后点头,饶有兴致地说:“这个理由虽烂,但也能骗骗七岁稚童了,进步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