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贵客用远超勋章价值的金额,却用来购买一段被遗弃的历史。
她原本的计划是暗中出售母女俩的肉体换取逃离这里的旅费——这是她们仅剩的资产。
少年的出现曾让她幻想伊琳娜或许能依附于这位富有的金主,此刻幻想破灭,却换来真正的救赎。
这笔钱足够她们离开这里,开始崭新的人生。
本该狂喜,却有无名的苦涩从胃里翻涌而上。
她以东方式礼仪深深地对男孩鞠躬:“请稍等,我这就准备浴池……”
少年不再多言,转身时风衣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走吧,”他对蕾娜塔说,语气有了一丝疲态,“再不洗洗都要长蘑菇了。”
……
蕾娜塔醒来时,霜花在窗玻璃上蔓延出冰晶森林。少年坐在窗旁翘腿抽烟,烟灰在混凝土窗台点出一连串灰白圆环,像某种神秘的摩斯密码。
老旧的铸铁炉子喘息般吐着微弱暖气,空气凝滞如将化未化的冰冻果糖。
冷风从门缝丝丝渗入,她蜷缩身子裹紧被子,只露出猫儿般的金发脑袋。
电视播放着时政新闻,新总统正向民众许诺温暖的冬天——尽管窗外莫斯科正笼罩在灰白雪雾中,克里姆林宫的轮廓模糊得像褪色邮票。
炉上温着的牛奶尚未沸腾,水壶发出细碎的嗡鸣。
机械挂钟咔哒摆动,列宁肖像在搪瓷杯上磨损掉漆,却仍挥手指向盘中几片奶油夹心面包。
蕾娜塔想起身喝水,但唯一那身舞会礼服还晾在暖气片上,她只好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此刻她赤身裸体,如同刚被剥开的珍珠贝肉。
这里没有黑天鹅港刺耳的口哨声,没有铁门滑开的闷响。
小麦面包柔软得像云朵,牛奶温度都恰到好处。
几天前名为苏维埃的红色巨人轰然倒地,她抱着玩偶小熊佐罗从废墟中走出。
现在只要愿意,她可以整天赖在这张床上。
只要她愿意。
在前些日子里,蕾娜塔总是安静跟随在那道黑色风衣背影之后。
他们穿梭于莫斯科的每一个角落:百货商店水晶吊灯下流转着贵妇的香水味;高档餐厅银餐具反光里倒映着黑帮的雪茄烟雾;大学图书馆古籍书页间夹着加密的情报胶片。
她看着零号与形形色色的人相遇、交易甚至是杀戮。
“不害怕吗?”零号站在血泊漫延的金色宴厅里,踩着堆成山的尸体笑着问道。
“…不怕。”蕾娜塔捏着裙角,布料下白嫩小腿却在微微颤抖。
她越跟随越看不清这个少年了——那个在黑天鹅港的炮火之下,与弥留之际的她缔结契约的,究竟是少年皮囊下的暴君,还是暴君伪装成的少年?
……
“女孩子新生的皮肤很娇嫩,会被寒风吹裂的。”零号扔来婴儿油瓶,以及一堆粉白色内衣。
蕾丝荷叶边装饰着不正经的透明纱网,正对私处的位置镂空成心形。
蕾娜塔展开内衣时闻到崭新布料的香气,以及他袖口的血腥味。
“你的父母很想念你,但很不幸,他们没能等到你回家。”他编造谎言时甚至懒得更换风衣,袖口内衬溅着暗红血点,像雪地落梅。
蕾娜塔沉默点头,没有点破零号给她父母编造的死亡记录。
她只是跟着他,穿过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的白桦林,踩着枕木间积存的残雪。
他说要去中国,去那个四季都春暖花开的地方,她就提着小行李箱跟着零号跋涉,双腿酸痛得像灌满铅水。
路过边陲小镇时,零号望着山岗上“祖国母亲在召唤”的雕塑时驻足了。
他轻笑道:“不如去泡个温泉?我的女孩可不能那么磕碜。”蕾娜塔点头。
温泉旅馆里,老板娘推出女儿伊琳娜时,蕾娜塔心里有根弦猝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