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世家家主见信王仍愣在原地,眉宇间已掠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强压下去。
再次躬身行礼,语气里带着刻意维持的恭敬:“信王殿下,请移步。”
信王这才如梦初醒,握着剑的手松了松,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低头看了看满地跪着的人影,又瞥了眼敞开的房门,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四肢像是灌了铅,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脚尖着地面,拖出细碎的声响,整个人像提线木偶般,动作僵硬得跟不上思绪。
时而踉跄一下,时而停下脚步,眼神里满是茫然,仿佛还没从“要回宫”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府外的世家众人按捺着性子等着,可看着信王那比乌龟爬还慢的速度,不少人暗地里攥紧了拳头,心急如焚。
北城大乱刚定,还有一堆要务等着处理,这位殿下却在这儿磨磨蹭蹭,真真是急煞人。
好不容易等信王挪到门口,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着扶住门框才站稳。
府内府外的家主们这才齐齐抬头,目光在彼此脸上一扫,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便是他们要拥立的新君?
看着那单薄又怯懦的背影,众人心中都泛起一股复杂的滋味,怕是又来一个昏庸无道的窝囊废。
皇城乾清宫内,檀香的气息也掩不住弥漫的沉郁。云志长老、王磊、李提督三人并排而立,目光落在龙床之上,神色各有凝重。
床上的皇帝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仪,枯瘦的手搭在锦被外,指节嶙峋如柴,皮肤泛着灰败的蜡黄。
他双目半阖,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每一次起伏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停顿,嘴唇干裂起皮。
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似已耗尽,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只剩一副躯壳在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气息,分明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床侧,侍寝的大太监跪在冰凉的金砖上,额头抵着地面,后背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他身子抖得像筛糠,连带着头顶的翎子都在微微颤动,大气不敢喘一口。
只觉得殿内的每一道目光都如芒在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方才外面厮杀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见这阵仗,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雷羽的目光在殿内扫过,最终定格在龙床头矮几上的一瓶药瓶上。
那瓷瓶通体莹白,描着繁复的缠枝纹,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缓步走过去,拿起药瓶,拔开瓶塞,一股清苦中带着甜香的药味弥漫开来。
雷羽微微蹙眉,将瓶口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又倒出少许琥珀色的药液在指尖,捻了捻,再凑近深吸几口,反复确认了数次,那丝疑惑渐渐变成了笃定的凝重。
这一切都被跪在地上的大太监看在眼里,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了雷羽两眼。
见对方神色愈发严肃,吓得脖子一缩,赶紧把头埋得更低,牙关都在打颤,连指尖都沁出了冷汗。
“怎么了?”杜华察觉到雷羽的异样,上前一步问道。
雷羽转过身,举起手中的药瓶,声音低沉而严肃:“这仙灵露饮有问题。里面掺了忘忧草与锁脉花’两味药材。”
他顿了顿,解释道:“这两味药单独入药并无大碍,忘忧草能安神,锁脉花可止痛。
但若是长期混合服用,便会生出剧毒,不仅会让人产生幻觉,神志昏沉,更会悄悄侵蚀经脉,让其逐渐淤塞,血脉流动变得滞涩。
长此以往,人的身体会日渐虚弱,直至油尽灯枯,且这种损伤一旦造成,便是不可逆的。”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云志长老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寒意。看来,皇帝落到这般田地,并非全然是病痛所致。
那跪在地上的大太监听得这话,身子猛地一颤,“噗通”一声重重磕在地上,连声道:“奴才不知!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都是李公公让人送来的药,奴才只是奉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