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缩回木柴,火星收回火焰;米丽松开包扎的手,布条自动飞回她袖中;贝芙翻动的书页一页页倒退;烈娜脚下的尘土重新聚拢,填补她踏出的足印……
三分钟前的画面,正在一丝不苟地复现。
马库斯眼睁睁看着自己再度跪在祭坛前,右手插入血槽,白焰升腾,影子浮现。他听见自己说出那句“我拒绝归来”,看见蜡烛熄灭、符文黯淡、幻影崩解……一切如旧。
可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在最后一根蜡烛熄灭的瞬间,有一粒极小的光点从火焰中心弹出,快得几乎无法捕捉,悄然钻入了他的左耳。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它没失败,它只是藏起来了。”
时间恢复正常流动。
所有人茫然四顾,仿佛刚才的倒流从未发生。只有马库斯和泽利尔面色铁青。
“你也看到了?”老法师低问。
“它留下了后门。”马库斯捂住左耳,那里正传来细微的嗡鸣,像是有千万个声音在低语,“不是通过契约,而是通过‘认知植入’??在我否定仪式的那一秒,它把一小段意识编码进了我的感知系统。只要我还记得‘拒绝’那一刻的情景,它就能随时重启整个过程。”
“也就是说……”泽利尔声音沉重,“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沉默笼罩营地。
良久,米丽走上前,直视马库斯的眼睛:“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望着她,忽然笑了:“还能怎么办?继续当个法师呗。”
“你疯了吗?”贝芙脱口而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每回忆一次今晚的经历,都有可能触发重置!你甚至不能做梦!不能思考!你必须把自己变成一片空白才能确保安全!”
“那就让我来替他记住。”烈娜突然开口。
所有人转向她。
女战士神色坚定:“我不怕遗忘。我可以每天撕掉一页日记,只记录最关键的信息。只要你不说出‘我愿归来’,哪怕世界重演千次,我也能把你拉回来。”
“我也愿意。”瓦莱斯收起弓,“箭矢可以射偏十次,第十一次总会命中目标。”
“算我一个。”莱顿举起剑,“虽然我不懂魔法,但我信他。”
“废话少说。”雅妮把论文塞进怀里,“反正我早就怀疑人生是场骗局。”
贝芙叹了口气,翻开法典最后一页,咬破手指写下一行血字:“以言灵为契,以魂火为证,吾等共守此誓??纵使时光倒流,真相湮灭,亦不让马库斯独自面对深渊。”
其余人依次上前,滴血为印。
当最后一滴血融入文字时,法典骤然发光,整本书化为灰烬,却又在空中重组,变成一枚银灰色的护符,缓缓落入马库斯掌心。护符正面刻着十三道纹路??代表他们十三年来共同经历的每一个重要时刻;背面则是四个古符文:**“不允归还”**。
“集体誓约的力量?”泽利尔眼中闪过惊讶,“你们竟然用羁绊构建出了抗扰结界……真是荒谬又伟大的举动。”
“荒谬才是我们法师的底色。”马库斯握紧护符,感受着其中流转的温暖,“毕竟,谁规定魔法一定要讲道理?”
翌日清晨,队伍启程离开废墟。
地图上的终点虽已抵达,但他们明白,真正的旅程才刚开始。贝芙推测,所谓“古代法师遗物”,或许根本不是物品,而是指马库斯自身??一个拒绝完成仪式的活体悖论,既是钥匙,又是锁芯,既是容器,又是封印。
沿途,他们遭遇数次异常现象。
某夜宿营时,一棵枯树突然开花,花瓣落地即化为人形,低声重复马库斯十年前的誓言片段;穿越峡谷时,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降下无色雨滴,接触者会短暂失去语言能力,只能用死灵语交流;最危险的一次,是在渡河途中,河水突然凝固成镜面,映出的倒影全都面带微笑,齐声邀请马库斯“回家”。
每一次危机,都被团队合力化解。烈娜用意志斩断幻象,瓦莱斯以精准箭矢击碎镜面,雅妮用火系爆破扰乱空间共振,莱顿以蛮力扛住精神压迫,贝芙吟唱净化诗篇,米丽始终紧紧握住马库斯的手,而泽利尔则不断消耗剩余寿命,维持一道贯穿现实的“锚定屏障”。
第七天黄昏,他们在一处废弃观测台停下歇息。
这里曾是古代星象师的工作站,圆顶早已坍塌,巨型铜镜斜插在沙地中,布满绿锈。马库斯走近铜镜,发现镜面虽残破,却仍能映出星空。然而,当他抬头望天时,却发现实际夜空与镜中所显完全不同??镜子里,北极星的位置偏移了整整三十度,银河呈螺旋状缠绕一圈,形成一个巨大的眼睛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