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展开信纸,目光刚扫过开头,原本平和的脸色微微一凝。
殿內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徐牧与姚广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李景隆刚领兵北上,怎会突然给燕王写亲笔信?
徐牧的脑海当中忍不住冒出来一个念头。
李景隆该不会投了吧?
片刻后,朱棣將信纸递向徐牧,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你们看看。”
徐牧伸手接过,目光落在“李景隆顿首”的落款上,心头便是一震。
再往下读,信中內容更是让他惊得瞳孔收缩——李景隆在信中直言,午门监斩后,勛贵对他避之不及,军中將士非议不断,更怕北上战败后被朱允炆以“丧师之罪”株连全家。如今愿以“献德州粮仓、率三万嫡系归降”为条件,求朱棣在战后保他南京家眷平安,且仍授他爵位,“若殿下应允,某愿为前驱,助殿下拿下山东!”
“竟是亲笔信……”
徐牧诧异的看著朱棣,仍有些不敢置信,“他身为曹国公,是朱允炆亲点的北征主帅,怎会如此轻易便要投诚?会不会是朱允炆设下的圈套,用亲笔信诱咱们出兵?”
姚广孝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信上的字跡——笔画间带著几分急促,末尾的“顿首”二字更是力透纸背,显露出写信人內心的焦虑。
他捻著念珠,缓缓道:“徐大人多虑了。这字跡与李景隆早年给文忠公的家书別无二致,绝非仿造;且他愿献德州粮仓,便是断了自己的后路,粮仓是南军命脉,他若设局,岂会拿自己的粮草做赌注?”
朱棣走到殿中,目光扫过两人,语气沉稳:“道衍说得在理。李景隆本就无死战之心,倒是真的想不到,我们释放战俘,竟是会有如此之多的连锁反应,想来,午门血案已让他看清朱允炆的狠辣,如今又要带著军心涣散的大军北上,贏了未必有功,输了必遭清算。投诚对他而言,是唯一的活路。”
“只是他他南京家眷……”
徐牧仍有顾虑:“咱们的暗线在南京虽有势力,却未必能护住一整个国公府的人。他会不会想要诈降?”
朱棣笑了笑:“倒也未必,李景隆,可是年轻的狠,此外,你不要看他勛贵对他避之不及,皇考这么多年,勛贵彼此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朱允炆未必就敢清算!”
“咱们给他一个定心丸。”
朱棣抬手点了点信纸,“马保,你即刻返回德州,让细作带著我的回函去见李景隆,就说他的家眷,我已命南京暗线全力保护,另外,齐泰,方孝孺,黄子澄三人的家族倒卖官粮,我们手中也有证据,可以想办法保全他的家人,至於他的爵位,战后不仅保留,孤,绝不让他吃亏。”
姚广孝补充道:“还有一事需在回函中说清——让他先稳住军中副將,尤其是忠於朱允炆的盛庸、平安等人,莫要泄露风声。待他献了粮仓,咱们立刻派张玉、丘福率军接应,里应外合拿下德州。届时他麾下士兵见粮仓已失、燕军压境,自然会跟著归降。”
徐牧点头道:“殿下,李景隆虽说有了投诚之心,可是,之前的策略该用还是要用,以防万一!”
朱棣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德州粮仓是南军的根本,李景隆献了粮仓,五十万大军不出十日便会断粮,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溃散,先看看李景隆的诚意再说!”
朱棣眼中闪过精光,走到沙盘前,指尖重重按在“德州”二字上:“李景隆这封亲笔信,可比十万大军管用!拿下德州,山东北部便尽在掌握,再加上北平、保定,整个北方便是咱们的天下。朱允炆没了北方的屏障,南京城便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