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宁波?学了裁缝,还开了店?真桃默默想,视线又移到章林一落地身侧的手上,那双手白净细长,骨节分明,指头圆圆的,中指骨节处能清晰地看到磨出的茧,是长期戴顶针留下的痕迹。
想着想着,真桃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就……章林一为什么想要娶她?
她只记得章林一非常爱捉弄她。
她在河边洗衣服,章林一就组织村里的“gai”溜子蹲在岸边的树下,不靠近,就低声蛐蛐,时不时爆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比树上的知了还聒噪。
而且章林一是手最贱的那个,经常捡小石子扔她。
小石子飞过来,她无处可躲。每每真桃觉得要被砸到了,那小石子忽然一偏,咻地一下精准地擦身而过,落进河里,溅起水花,砸她一身。
这时候,树下的“gai”溜子们就会笑的四仰八叉。
聒噪又讨厌。
真桃常常是气的面红耳赤,抹掉脸上的水珠,一记眼刀甩过去,起身要去算账,一群人吹着口哨嬉笑着作鸟兽散了。
这时候,旁边还会传来一同洗衣服小姐妹的低笑声。真桃就更烦了,她搞不懂章林一为什么老要带头欺负她。
除了洗衣服,平时章林一也是阴魂不散的。无论在田埂上,还是小道上,只要在村里,那群“gai”溜子就经常围着她,小村花小村花地鬼叫,章林一就在人群中看着她笑,真桃每每只想挖个地道遁走。
可当她被邻村的“gai”溜子们“欺负”时,章林一又带着他的人来保护她,将她挡在身后。
这人就很奇怪,欺负她,又保护她。然而忽然一天,这个人就消失了。
那些日子,真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悄悄打听过,村里有人说他沿着长江谋生活去了,有人说他是犯了事跑了,回不来了,还有人说他平时就浑,得罪了干部,被抓了。
件件听着都像章林一会干出来的事……真桃隐隐担心,偷摸到他大伯家,却也只敢在门口徘徊,一见屋里人影晃动,吓的转身就逃了。
……
“我师傅说,我该成家了,让我回家娶喜欢的女人,但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走不远,让我一定将他的心意带到。”章林一忽然开口,十分郑重地对真家两老交代师傅的心意。
真桃从回忆里出来,可根本没听到章林一说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面对真诚的章林一,真家两老更加不知所措了。
章林一看了眼真桃,直接交了底,掏出一张纸,说:“这是我的存折,师傅说要交给桃桃,请你们相信我,我会让桃桃过上好日子。”
覃妈妈一听,视线嗖地一下移了过去,看着章林一手里的那张纸,两眼发光。
真家两老则惊掉了下巴,嘴巴微张,四眼惊愕。
“是啊是啊,钱都交给桃桃,桃桃只管在家享福,赚钱的事交给男人去,这是哪来的好姻缘哦,真大哥,嫂子,别考虑啦,答应吧!”覃妈妈兴奋地口角白沫飞起。
这……
真家两老看着那张纸,更是不敢下决定了,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存折,紧张地连手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真桃却一直都不说话。
堂屋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一股道不清的诡异感细细蔓延,连趴在门口的人也摒住了呼吸。
这边覃妈妈不断向真家两老使眼色,那边章林一则目光深邃地看着真桃。
时间无声流过,久到章林一的眼里多了些祈求,久到他的心都快凉了半截,忽然真桃站了起来,看着章林一,目光温柔又坚韧,说了句:“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