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自由自在、孤单又剧烈的风里,叶满忽然变得有些不正常。
或者说,他变得难得正常,更像他自己了。
他认得风,他曾跟全世界的风进行对话。
他降下车窗,对着黑夜下的大山轻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碎片卷着他的话吹进韩竞耳朵,韩竞转头看他一眼。
他竟然没嘲笑叶满,而是莫名其妙地说:“距离远,你可以大声一点。”
叶满瑟缩地想关上窗。
韩竞:“这里没有别人,再大声一点。”
叶满以为他在说反话,很羞耻。
韩竞却把车停在了远近无人的盘山路。
路仿佛蛇一样盘踞在茂密深山,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韩竞半倚在车上,在叶满探究而不安的目光里,他忽然微微微微昂首。
风从他那样硬朗的唇形边掠过,他拢起手,向远方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好听,永远带着一种懒散劲儿,那不是说他真的懒或者散漫,而是他总是自由自在、身处任何地方都足够松弛自洽的原因。
叶满一怔,接着好像某种情绪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人和他一样莫名其妙。
他张张口,对着山谷、对面的大山,微弱地喊:“你叫什么名字?”
韩竞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被风送去更远的地方。
叶满被他的声音扶着,声音渐渐放大,渐渐失控,以至于肆意地动用胸口储存的空气,忘记身旁有别人存在,以至于大山里回荡他的声音。
他问山:“你叫什么名字?”
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叫叶满!”
山说:“我叫山。”
那种极致的发泄让他莫名其妙地哭了出来,大脑因为声音震荡而缺氧发麻,他哭到我的防水冲锋衣以为天上下了雨,自动启动防水功能,咸湿一滴一滴滑落,砸在土地上。
“小满。”他低头点了一根烟,说:“我经常看到你哭。”
叶满连忙捂住了脸。
他又说:“你哭起来也很好看,只是让人难过。”
叶满已经不哭了,他用镜头静静记录那些青色山峦,眼眶红肿。
韩竞那句话后,两个人没再有交流,沉默上车,重新上路。
这里远近无人烟,车窗一关,里面很安全,韩奇奇趴在小狗窝里睡得安稳,世界都很清净。
让人有一种逃离世界的错觉。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叶满略微潮湿的声音轻轻打破寂静。
韩竞平稳道:“什么事?”
叶满:“那个小男孩儿昨天给我发了消息。”
他补充道:“那个被爸妈丢在国道上的孩子,叫瞳瞳的。”
韩竞“嗯”了声,问:“说什么了?”
叶满发着呆:“他很正式地问我,要选一个深蓝色的铅笔盒,还是一个浅蓝色的,浅蓝色很好看,但是深蓝色上面有小狗图案。”
韩竞:“你怎么回?”
叶满:“我没回。”
韩竞:“不想回就不回,只是萍水相逢,你不用觉得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