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真有人能对逝去多年的人还怀有如此强烈的爱恨吗?那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整整五十年,足够三代人长成了。
宇智波止水不理解。
不是不理解会出现这样的人,而是不明白为什么辉夜爱对着眼前这一幕也能无动于衷,她百无聊赖地偏头看着残月东升,手指在碗碟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节拍,应和着咕噜的烧开的汤汁声,仿佛对方口中所言与她无关,那不是她,也不是与她有过过往的人——从她对这里的态度来看,不像是简单的熟识——可就是这么个态度,止水却莫名品味出了辉夜爱沉默下隐藏的温柔意味。
不愿意随意敷衍,也不想再有接触,于是只能当个不插足不涉及的陌路人,这样一来对方的意趣很快就会散了,没人会对一尊不给予任何情绪反馈的石像歇斯底里。
辉夜爱若有所觉地看向他:“吃好了吗?”
宇智波止水看了眼激愤的老头,又看了眼爱,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爱歪着脑袋疑惑地眼神询问:“?”
宇智波止水对她笑了笑,打断老头喋喋不休的抱怨:“老爷爷,我想听完这个故事,可以吗?”
其实,故事很简单。
老头说。
六十年前的火之国远比如今要混乱,当然他是没有感受过的,因为他出生在战乱将将要结束的时候,忍界之神和忍界修罗联手建立了木叶。
而收留他的主家(那个年代末流武家和随地乱死的平民也不差多少了),是临川城的城主,在他被收养的第二年,临川城来了个奇怪的客人。
有多奇怪呢?老头问,没等宇智波止水回答,他又自己揭露了答案:那是个刚来临川城就买下了一座町屋的女人。
财力,以及女人。
被盯上也不足为奇了。
奇怪的是她每天都活得很自在,偶尔还有个长相俊美的年轻浪人上门寻她,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我家主公本想前去拜访,可就这么时时刻刻念叨了一个月也不见动身,那时候我问他,你不是想让她做你的情人吗,去晚了说不定她就嫁人了。”
老头让止水多吃点,但动作却是把菜推向了爱,他咽下嘴里的豆腐说:“‘那不是能用来做情人的女人,非要说的话,那是个能让男人为她魂牵梦萦切腹自尽的妖怪。’——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但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早早知道了如何在这世道生存,又怎么搞得懂那些情爱之事呢?我不服气,于是背着刀准备去找那个妖怪一般的女人。”
“结果天公不作美,路上下起了大雨,我浑身都湿透了,只好像个落汤鸡一样躲进了街边一家茶水铺,雨打在油篷上噼里啪啦像在击鼓,茶水铺里只有老板为了省钱点的一盏豆油灯,光线黯淡得恐怕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但有些人就是一眼就看得出不同……她松松垮垮在脑侧挽了个髻,簪了朵绿色的芍药,穿了身素色的振袖,皓白的手腕搭在桌角,一支铜色的长杆烟枪就这么缠绕着冒出一缕细烟。”
那一刻,老头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主家会这么说,那不是个人,而是个脱离了尘世的……妖怪。
“‘你认识我?’她这样说,然后我迷迷糊糊就跟着她回了家,之后她知道了我效忠于哪个主家,等雨停了后就让我抱着礼物去拜访我的主公了。”
——仿佛他不是怀着不义之心来挑衅的武士,而是迷了路被她送回家的孩子,老头甚至想不起她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前去拜访的礼物,只记得她笑着对他说“下雨厨子都回家了,我这儿没有正经的饭菜,给你温了碗米酒。”
“她还在米酒里放了糖!”老头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忘不了那味道。
他默然一瞬,接着又大声嚷嚷:“也就是你们运气好遇见我了,换做别的什么人让两个不认识的家伙上屋蹭饭?想都别想!”
辉夜爱本来只是默默尴尬,闻言才诧异了一秒。
原来没认出她啊?那么自然让人进屋,她还以为他认出来了。毕竟她现在的长相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反倒更像前世的自己。
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冷笑了一声:“不然呢?我眼睛不行了,光线一暗就看不清人,也是到了光下才发现你长得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不是一模一样,就是同一个人。止水在心里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