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迈步走进洞穴,侍虫果然没有阻拦。也对,他只是一只无关痛痒的小飞虫,连被驱赶的价值都没有。
进入洞穴是与外面的严寒截然不同的暖意。
应该是这些雌虫早在雄虫们进入时,就已经用强大的精神力场覆盖住洞穴,这才保持着适宜的温度。
而洞内景象则和他刚去时不同,此时分隔成数个通道,精神力构筑而成的通道连着每位雄虫们的卧室,雄虫们都在熟悉的抚育虫陪伴下安然入睡,仅能从精神力构建的门看到他们此时的状态。
雄虫确实需要锻炼,但没必要刻意吃苦。看来之前也是等这些雄虫们休息睡着之后,他们抚育虫会出现带自家主虫接回真正的舒适区。
而四周还有雌虫不停忙碌,手持各种精密仪器记录并细致地调整着洞穴内的环境。他这才注意到,明明之前他们散落在洞穴内的是低等级、毫无口感可言令人恶心的营养液。其实从一开始就被替换成了雄虫专用的营养液,只是外表仍保持着廉价的伪装。
而地上散落的物资、背包,看似破败,实际上都被这些雌虫精心处理过。
所有尖锐的边角都被仔细打磨,替换成柔软舒适的布料。连地上看似杂乱的杂草,边缘都被一根根修整得圆润毛绒,确保不会划伤尊贵的雄虫。
这些雌虫无一例外全都对诺伊斯视若无睹,各自专注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诺伊斯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雪因所在的位置。透过幽绿色精神力具现化为长满尖刺的藤蔓,组成一个可以从外看到内的屏障。雪因毫无意识睡在绣着精致的暗纹的床上,围绕着数十名圣殿侍虫,他们低声吟唱,精神力交织成点点星光,缓缓渗入雪因体内。
雪因的唇色逐渐恢复往日的红润,雪白的几缕长发随屋内精神力飘动。
这时诺伊斯看到角落的人影,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是雪因的雌君么?
他心跳开始加速起来,开始想着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还是赶紧逃跑…不、雪因的雌君不会杀他,他确定这件事。
他想到,他接触过墨尔庇斯身边的人。
那时候…侍虫称那人为‘副官’。
他和雪因初遇后没多久,雪因被身边的侍虫接走后,将他安置在自己休息室里。
随后那位副官带人将他抓进实验室…只记得一针药剂后他晕了过去,恍惚间听到什么‘健康’,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雪因的休息室。自那以后,墨尔庇斯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有时候他想那会不会只是一个幻觉。
但后来他查证了那位‘副官’先生的身份,确定了。
斯卡尔,第一军团的副官,墨尔庇斯的心腹,全权负责与雪因对接的联络官。
既然当初他们没有对他下手,现在更不会。他们与沃特那种蠢货不同,杀死他而得罪雪因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诺伊斯盘算着。
但万一真的是雪因的雌君…
阴影中的人影缓缓走出,诺伊斯不自觉地握紧双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紧紧锁定着…
白发白瞳,还带着雄虫协会的标识…不是雪因的雌君。
诺伊斯松了口气,既庆幸又失落的。
那雪因的雌君在哪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四周。另外三位雄虫的身边,都陪伴着身穿正式雌君制服的伴侣,或是身份明确的雌侍在旁细心照料。唯独雪因……
虽然周围跪满了恭敬的侍虫,数量远胜其他雄虫,但身边却一个真正贴身的照顾者都没有,他莫名觉得心疼。
快步走上前,那些对其他雌虫畅通无阻的通道却死死困住了他,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伸手触碰,感受到冰冷的阻力,试探性地敲了敲那扇看不见的‘门’,没有反应。
而洛伽南此刻也来到雪因床边,将精纯的精神力缓缓注入雪因体内,细致地修复着雄虫的疲惫,旁边展开虚拟屏幕则快速记录着数据。
这是…在做什么?
诺伊斯的心跳漏了一拍。眼前闪烁的数据、雪因毫无意识的沉睡,以及洛伽南那不带感情的操作——不应该是这样啊!雄虫不应该是被温柔地拥在怀中,在轻声细语的安抚中恢复么?
他想到初遇时,雪因脸上带着和其他贵族雄虫如出一辙的矜贵漠然表情,甚至一开始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只是粗暴又无助地宣泄着本能。直到雪因睁开眼居高临下看向他,他才发现这只雄虫眼睛多么漂亮,应该像洒满晨光的海,而不是深不见底的蓝。
那时的雪因在与他对视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脚将他踢开,纤长的双腿在沙发上烦躁地晃,像个精致漂亮却没有灵魂的娃娃。
“我会当都没有发生,你走开。”
连拒绝的语调都软绵绵的,带着宣泄后的沙哑,明明看起来高贵不已,又似乎好欺负得很。
他本该识趣地离开的,他想。
但他当时望进那双注入了点点生机的眼睛,不顾一切扑了上去,继续了未完成的事…
雄虫不该是被捧在掌心宠爱的存在吗?
不对的,这样不对的。
诺伊斯心头一紧,开始用力砸屏障,现在这一切他只觉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