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因为陆淼淼的事情,陈初的工作耽搁了不少,有个晚上因为急着改一场戏,陈初一直忙到深夜才想起没有去给陆甜甜喂食,大半夜匆匆地打了车往公寓赶,遛狗喂食后才发现公寓有些脏,钟点工也好些时间没来,她索性挽起袖子收拾起来。
收拾到陆淼淼的房间,她的东西仍旧留着,看着满屋子的粉红,她又忍不住眼眶发酸,将她的衣服一件件分门别类放好。
房间只开了一盏小灯,她又背着光,太过入神没听见门的响动,连陆寻回来也不知道。
陆寻喝了酒,已经醉了七八分,看见房间有光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像陆淼淼还在一般。他兴高采烈地往房间走,还叫着她的名字,直到那个身影错愕地回过头,才将他拉回现实中。
那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即便原本就不是她的错。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谁让你碰她的东西!”他的手指虚指着陈初,“你给我放回去,不准碰她的东西!”
喝醉的人力道大得可怕,陈初被他推搡了几下后跌倒在地。
陆寻估计也没想伤她,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没说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
他让她走,她便听话地往外走,走到客厅却被陆甜甜咬住了裤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裤腿从它的牙口中解救出来,手刚放到门把上,便见陆寻踉踉跄跄地从房间冲出来,见她还没走,似乎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袖子许久没出声。
陈初也不动。
似乎过了半个夜晚那么漫长,陈初才听见他小声地,可怜兮兮地示弱:“你不要走,如果连你也走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颤颤巍巍地将陈初拥在怀里,可陈初仍旧觉得冷,那种冷意并非身体上的,而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冻得她直打寒战。
可陈初仍旧不舍得走。
他太可怜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连狗也因他满身的酒气而不愿搭理他。
她舍不得将他丢下。
[5]
那日陈初直到凌晨才回到家。
陆寻喝了酒,闹了一通后终于沉稳地睡着,安顿好一人一狗,她才疲倦地离开陆家。
回到家却发现客厅亮着灯,何婧在等她。
“你去哪了?”
“朋友那里。”陈初没有撒谎,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甚至懒得去与何婧斗智斗勇。
“大半夜有什么朋友?是不是那个姓陆的?我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和他来往。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妈……”何婧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看见陈初的眼泪。
她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沉默地流泪:“妈,你还是我妈妈,可我也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想骗你,我就是喜欢他,离不开他。可能你觉得荒谬,但我真的离不开他,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唯一的亲人,也是我的朋友陆淼淼,半个月前过世了。”
何婧站在灯光下,她臃肿的面容带着焦躁,但很快又变得悲伤。
“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死亡。陈初,我没法阻止你,也不想再阻止你,你喜欢就去吧,想做就去做吧。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受伤了。”说完,她转身往房间走,她的步伐很慢,微胖的背影让人感觉温暖,踏实。
陈初疲倦地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才睡了两个小时,便被陆寻的电话唤醒:“陈初,你在哪里?”
“我在家。”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道:“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有些难过。”
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孩提时光,一会儿看不见人便急躁、焦虑。
“我不会走,除非你赶我。”她小声地说,心里有着无尽的悲凉。
陈初依旧每日去给陆甜甜喂食,带着遛弯,何婧见她总往外跑也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冷眼斜睨着她,叮嘱一声早点回家。何婧早就知道陈初与陆寻还保持来往,先前偷偷摸摸将车停在远处便以为她不会发现,若不是这次陈初的失魂落魄太明显,何婧还会像从前她阳奉阴违一样,假装没看见。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遇事躲闪,需要人庇护的小女孩,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见地,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何婧不能再去阻挡,也无法阻挡。
陈初再去陆家,基本就不再进陆淼淼的房间了,那夜她将东西整理好后,又被陆寻醉酒一通乱扯,衣服乱糟糟地堆在衣柜里,她站在门口往里望,满屋子都写着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有次陆寻回家,恰好见她站在陆淼淼房间门口发呆,大步越过她将门关上,好像这样所有的悲伤就都阻挡在外,不复存在。
那扇门,此后再没有打开过。
陆寻依旧没日没夜地加班,但偶尔还是会回家,因为许多次他让老王开车去酒店,兜兜转转他却将车开到这里来,不愿再走,陆寻别无他法,只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