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混混据说常在这一带流窜,见陆淼淼独自一人也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当她走到大桥下时,几人加速越过了她,拦在她面前,不知道他们与她说了什么,陆淼淼开始往桥上跑,那几个混混笑着追了上去。
或许是风大,或许是奔跑间的摩擦,当他们抓住陆淼淼的时候,她的口罩突然掉了下来,而后几人四散逃开。画面上的陆淼淼就这样从桥上掉了下去,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的身体在水面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而那几个混混就这样一走了之,没有任何人去救她或寻求救援,还是附近居民看见几人慌慌张张逃窜觉得异常才报了警。起初混混们还死不认账,最后有人良心发现松了口,警察才急忙找救援队去搜索,可惜为时已晚,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陆淼淼的身体在江里泡了一天一夜才被打捞上来,据说都泡烂了。她是那么爱漂亮的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夜晚风大,江流湍急,幸好水闸未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监控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陆淼淼坠江的那一刻,没有留下陆淼淼的只言片语,有人按下暂停键,一时间也没人去打破沉默。陈初不敢回头去看陆寻的脸,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还是暴戾她都不想看见,她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冲动。
许是被画面刺激到,陆寻忽然抡起键盘往显示屏扔,转身不发一言往外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监控室的门没关上,很快有警察冲了进来,正要动手拿人却被阻止:“让他去吧。”他已克制得很好,一般人看到这种场景估计早已崩溃。
警察局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一个人拦住他,陈初匆匆地跟在他身后,留下顾珏宇处理后续事务。
陆寻步伐大,走得又快又急,黑色的西装上布满了褶皱,也不知几日没有换洗。陈初一路小跑才追上他,却听到他一声冷喝:“不要跟着我。”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夜晚的北风,陈初咬着唇放慢了脚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仍旧跟在他后面。
陆寻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再阻止。他不想她跟着,不想将自己的悲伤狼狈展露在别人面前,可又唯恐她会离去,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广场喧闹的人群,走到车水马龙的环城路,最后来到了江边的大桥上,陆淼淼坠落的那个位置。
陈初见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漆黑冰冷的铁栏,一遍又一遍。那一刻,有种恐惧瞬间包裹住她,她飞快地朝他跑去,最后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停下,许久没缓过来。
陆寻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什么都没有做。
“你以为我会跳下去吗?”他忽然抬头,刺目的灯光里,陈初看见他满脸的泪,可能他没意识到自己哭了,“不会的,陈初,要是我死了,陆淼淼该多伤心。但人死了,估计也不会伤心吧,伤心的是活着的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只顾着工作,没有关心她,她也不会因为无聊偷偷跑出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用力地将头往围栏上撞,“都是我的错。淼淼,小叔叔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陈初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用力地掰开他的手,用身子隔开他与围栏的距离,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哭得这么伤心,他在咆哮,他在颤抖,可陈初一句安慰也说不出。
她咬紧着牙关,克制住胸腔不停咆哮的蠢蠢欲动。
她不能告诉陆寻,那个晚上陆淼淼是和她一起出门的,而她让淼淼落单了。
她不能告诉陆寻,如果不是她的疏忽,或许陆淼淼不会死。
这一切,她都不能告诉陆寻。
她害怕,他恨她。
所以,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沉默地,用力地。
[4]
陆淼淼没有举行葬礼,陆寻将她与哥嫂合葬在一起。
她喜欢热闹,走的时候却冷冷清清,送她的人只有陆寻、傅亚斯夫妇、陈初,以及唐信。
还是陆寻忽然对她提起:“她喜欢Aaron,以前我总不让他们见面,害怕Aaron会带坏她。她周二下葬,你让Aaron来送送她吧。”
短短几天,陆寻像是老了十岁,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睡觉,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亦是发油,整个人显得颓废苍老。更让陈初觉得不可置信的是,他的发顶竟长出了许多白发,夹杂在黑发里,白得刺目。
“陆寻。”她颤抖着去扒他的头发,发现并非自己的错觉,“你有白发了。”
陆寻闭着眼,没有回答,缩在沙发里像迟暮的老人。
陈初告知唐信陆淼淼过世的消息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些天他都在外地拍戏,他又是沉默冷清之人,盛娱内部传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他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经纪人说近来陆总心情不好,他又向来不讨喜,让他小心些,别撞到枪口上。
所以,当陈初说要他去送陆淼淼一程时,他以为她在开玩笑:“这个不好玩,是不是陆淼淼又恶作剧?”
所有人都以为是恶作剧,陈初将手搭在眼睛上,怔怔地道:“我也希望如此。”
“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是一部压抑悲怆的无声电影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明明只看过一次,陈初却清楚地记得每一个镜头。
“那个晚上陆淼淼让我陪她出去,原本说好一起去听演奏会,但她没去,一个人走了。她不知怎么一个人游**到深夜,我手机又没电,也没放心上,谁知就出事了……”
“是不是29号晚上?”唐信忽然打断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