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不觉得疲倦。
小时候她被何婧逼迫着学琴,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煎熬,而贝思远却可以长时间岿然不动地重复拉同一首曲子。她问贝思远,你不觉得无聊和痛苦吗?他当时的回答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你永远不会觉得疲倦。
那会儿她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她也终于能体会那种感受。
唯一的遗憾是,每每工作到深夜,要洗漱上床时寝室的热水已经快没了,只剩下不冷不热的温水。在入冬的深夜,陈初每每踏进浴室比上战场都要严峻,可她又有些享受这个过程,水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她的脑子会异常清醒,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都变得清晰明朗。
这样的直接后果是,每天到了睡觉时间,她都异常清醒,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在涌动,等到她爬起来开电脑,灵感又烟消云散。如此重复了几次后,陈初终于断定,自己是失眠了。她晕乎乎地躺在**,眼睛睁不开,感觉就像置身漂泊于海洋的扁舟之上,摇摇晃晃,天旋地转。
她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些同情陆寻。
连续几晚都没有睡好,决定了她的精神状况不会太好,第二天开会时她已经有些犯困,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她已经开始打盹。好在她坐在角落里的位置,手又保持着拿笔的姿势,还没有人发现她睡着,连陆寻进了会议室也不知道,当然也不知道会议何时结束了。
她听到椅子拖动的声响猛然惊醒时,会议室的人已走得七七八八,同她关系还不错的导演助理虚空给她做了个灭口的手势,陈初还未反应过来,坐在主席位上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将她吓了一跳。
天色已晚,又逆着光,陈初并未看清那人的脸,恍然有种制片人突然间高了好多又暴瘦几十斤的错觉,定神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制片人。
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气场却不容忽视。
“开会开着开着睡着了,这样的编剧我还是第一次见。”
话是刁难,语气却是调侃,陈初一时也不生气,反问他:“我们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会议,陆总怎么来参加了?”
“怎么?我不能来?”
“没有,只是挺好奇的。”
陆寻也没有接话,看着她低头收拾东西,又跟着她一起走出会议室。下班的高峰已过,走廊上空****的,只有零星几个匆匆而过的身影,陈初以为陆寻有话要和自己说,慢慢放慢了脚步,等了一会也不见回音,只好走到电梯口。
下楼出电梯,唐信恰好发了语音来,说约她吃饭。
她正准备回复,陆寻忽然按住她的手:“晚上我约你吃饭。”
“可是……”
陆寻的手并未从她的手机屏幕上拿开,冰凉的手指触碰着她的皮肤,陈初心跳如鼓,一时间也忘记要说什么,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的手怎么那么凉。
或许是连陆寻也察觉自己这个做法有些无厘头,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没有什么可是,陈初,我说了Aaron是我们的签约艺人,盛娱不允许艺人私下谈恋爱。”
他的手可真凉,与她沸腾了又冷却的心一个温度。
陈初轻轻拂开他的手,低头给唐信回信息说不去吃饭,自己有事,信息才发出,便听到清脆的一声“噔”,好巧不巧,唐信正在前方。
他正低头看手机,似有察觉一般忽然顿住脚步,抬起头,撞上陈初有些尴尬的目光。
“你不是……”
陈初还在想着怎么解释,陆寻忽然开口:“陈初,还不快走,再不走迟了。”
她不知道陆寻卖什么关子,匆匆与唐信打了招呼便跟上陆寻的脚步,擦肩而过时,唐信小声地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我这会还有事,先走了。”她干巴巴地配合着陆寻的演出,做出忙乱的样子,不敢去看唐信,但也察觉到他的疑惑和失望。
那道目光,一直跟着她出大堂。
[2]
陆寻帮陈初解了围,可仔细想想,始作俑者也是他。
她出了盛娱大门,他的车已经等在门口,见陈初杵着不动,陆寻催促:“你还站着干吗?”
“刚刚不是在唐信面前演戏吗?”
陆寻一脸“我为什么要演戏”的表情:“本来就是有事,你以为我没事要去听你们开会,看制片人和导演吵架吗?”
“那什么事?”
“陪我吃饭。”
陈初望着他,觉得今日的陆寻特别反常,但还是跟他上了车。
车子左拐右拐进了一条狭隘的小巷子,开到巷口,进不去了。陆寻不像是会为了吃大费周章的人,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心,带着她曲曲折折走了一段,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子——没有名字,装修简单却有特色,一看就知道不好定位子。
进了门,已有人来招呼:“陆先生来了?还是坐您常坐的水云间好吗?”
陈初跟着陆寻进了包厢,看他熟门熟路地点菜,忍不住问:“这边不好订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