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看我?”他突然问。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知道。”他声音很轻,却有些得意。
陈初想起,在陆淼淼生日那次,她才走近他,她才碰到他,已经被他狠狠推开。这个人,好像任何时刻都披着冰冷僵硬的盔甲,防备心十足。
到了目的地,陈初才知道,陆寻所说的“普通”与自己想象的有着巨大的差别。
陈初的家境在同龄人中向来算不错,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自幼物质条件都过得去,她从未觉得自己与陆寻有太大的差距。
但当她站在女装店里看着店员的眼神从原先的不屑转换到谄媚的时候,当她看到身上晚礼服的价格的时候,当她与陆寻一起站在那艘豪华游轮上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的世界与他的差距。
这种差距并非来自金钱上,而是阶层,从一个阶层到另一个阶层的跨越。
那艘游轮就停靠在海边,明亮的灯饰,豪华的装饰,看起来就像一座辉煌梦幻的海上城堡。港口往来都是豪车,堪比车展,通往游轮的通道还铺上了红地毯,男男女女无一不是盛装打扮。
饶是陈初见惯了大场面,到了此时还是有些紧张,连陆寻伸出手都没反应过来,还是他提醒,她才轻轻挽住了他的臂弯。
踏上了游轮,陈初才知道为什么陆寻要让她陪着参加,因为每个出席的嘉宾都带着女伴,或歌手或明星或模特,甚至有她在八卦杂志上见过的名媛。至于他为什么不找女星陪着,陈初便不得而知了。
陈初问陆寻:“你是不是怕被人拍照传绯闻呀?”
陆寻朝不远处努了努嘴,陈初恰好看见被保镖围住的男人。此次活动主办方并没有邀请记者,但还是有漏网之鱼偷偷潜入内,很快便被阻拦,并砸坏相机。
“收走内存卡就可以,何必砸相机,那可是别人生存的工具。”
陆寻不以为然:“都声明拒绝记者,还是有人冒死吃河豚。既然你做了,就要承担代价。”
话是如此,但陈初仍旧觉得不舒服,以至于接下来始终心不在焉。
她挽着陆寻的臂弯,随着他在这座豪华堡垒上游走,它大得像个迷宫,除去舞厅、剧院、餐馆和酒吧,甚至还有篮球场和水上游乐园。陈初不想被当成没见识,始终保持着镇定,但其实陆寻压根也没机会注意她。
从宴会大厅到甲板,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有认识的人。他就像一个陀螺,从这里转到了那里,又从那边转到了这边,酒杯拿起了又放下。
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陆寻,谈吐大方,彬彬有礼,完全找不出从前对她咆哮和恶言相向的影子。他们谈论股票、房地产甚至是石油和经济发展,无一不是她听不懂的。
而她,只是他带来的女伴,与这游轮上争奇斗艳的女孩都一样,只有附属的价值,看着他们谈天论地推杯换盏,除了微笑,还是微笑。时不时有目光落在她身上,或探究,或不屑,仿佛她是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自始至终,都没人与她搭话。
虽然感觉不自在,但陈初并没有觉得难堪,因为她本身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或许今日之后,她也不会再来。
她就这样跟在陆寻身后,不是站着,就是走,到最后穿着高跟鞋的脚几乎都在发颤,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下楼梯的时候,她不小心崴了一下,幸好陆寻搀住了她:“没事吧?”
他靠得很近,一开口酒气扑面而来。
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陆寻并没有吃什么东西,酒倒是喝了不少,一杯接一杯。陈初以为他酒量好,这会才发现并非如此,他的眼神已经不甚清明,反应也慢了许多,说话慢吞吞的,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你喝醉了?”陈初问。
“没有。”他说,语速依旧很慢。
陈初觉得他喝醉的样子特别好玩,便伸出三个手指逗他:“这是多少?”
酒会的灯光是暖黄色,衬得陆寻面部轮廓柔和了不少。他没有喝醉,陈初却像逗弄小孩一样和他说话,偏生表情还特别认真,陆寻一时间也不知做何反应,他就这样盯着陈初看,专注又暧昧,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明明没喝酒,面部却微微发烫,陈初急忙收回手,却被陆寻拉住:“你手上有茧子。”
她不好意思道:“哦,练琴弄出来的。”
她以为他会问下去,或者放开她的手,可是他并没有,而是这样拉着她的手在角落的桌子坐下来,微微阖上眼,睫毛又密又长。
“你喝醉了。”陈初笃定道。
“没醉,就是有点上头。”他淡淡地说完,没再开口,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般。
陈初百无聊赖,那个喧闹豪华的宴会与她毫无干系,顾珏宇只送他们到港口,唯一认识的陆寻却在这里睡着了。她肚子有些饿,想去自助餐区取些东西吃,陆寻却将她的手紧紧地拽着。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睡着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下一秒,陆寻亲自验证了她的猜测,因为刚有人走近,刚叫了一声“陆二”,他已经睁开了眼。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身材瘦削,长相帅气,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英姿勃发,眸子黑得发亮,仿佛黑色便是他的代言词。
陆寻一见来人,也不起身,懒散地瘫坐着。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