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与他隔着几米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他生人勿近的气息。
贝思远并不是情绪波动大的人,他到底在生什么气,是妈妈在书房与他说的话,或是因为她深夜烂醉,她猜不出来。
好不容易拦到了车,陈初和贝思远都坐在了后座,密闭的空间里,她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酒气,以及烟味。
车开出好一段,远离了闹市区,贝思远才终于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他说:“陈初,以后不要到酒吧来玩了。”
“我没来玩,只是唐乐在这里工作,我不放心,我来看看她。”
“然后喝成这样?你们可真是好朋友呀。”
即便喝多了酒,头晕得厉害,陈初仍旧准确无误地收到贝思远话语中刻意压制的愤怒以及嘲讽。她突然也觉得很生气,这几日她的脾气特别的糟糕:“贝思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唐乐怀着那么大敌意,每次和你说到她你都扯开话题,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和她和平共处呢?”
贝思远继而的沉默,让陈初觉得自己说的话并不正确,贝思远和唐乐之间其实是平和的,平和到几近冷漠,堪比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甚至没有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而唯一的一次对唐乐表现出不满,便是在这一刻,他说:“一个女孩子在酒吧工作能占到什么便宜?那么乱的地方,你以后也少去。”
或许连贝思远也没有意识到,此时他说话的语气几近刻薄,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可是陈初感觉到了。
陈初问:“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停顿了好久,贝思远才说:“她,她恳求我,希望我能够再拿起小提琴。”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准确地传递到她的大脑里。何婧一生要强,向来说一不二,而今贝思远却用了“恳求”二字,陈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那你答应了吗?”
他没有直视她的目光,而是望向窗外。这无疑已经回答,陈初喝了酒,头昏脑涨,先前的争执已耗尽她所有的精力,此时也不想与他再起冲突,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她听见他轻声地叹气,轻轻将她的脑袋扶好,又摇上窗,掖好她的衣服。
温柔体贴,像从前的每一次。
陈初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她撒谎骗何婧说是要参加学校春游,背着她偷偷和贝思远去临市看海。路途特别的遥远,车又颠簸,她又累又难受,便靠着贝思远的肩膀睡觉,他怕她不舒服,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待到下车她已经走到车门贝思远还坐在座位上。
“你怎么不走?”
贝思远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羞涩:“我脖子动不了……”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好些年。
他的肩膀坚硬宽广,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他还是和少年时期一样,坐着的时候腰杆挺得老直,有着他的倔强和骄傲。
时间会变迁,但记忆不会撒谎,无论眼前的世界如何变幻,记得最清晰的永远是最美好的一瞬。所以,当美梦坍塌的那一刻,才会那么痛彻心扉,无法自拔。
陈初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并不松软的**。
她一看时间,糟了,灭绝师太的课又没去上。
可现在去也来不及了,都快下课了。
刚这样想着,室友林祝君就推门进来,看她坐在**面如死灰,急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我在想期末师太会怎么整我。”
林祝君一听就笑了:“那你的担心多余了,陆淼淼给你请假了,说你胃痛呢。昨天晚上你男朋友送你回来上不了楼,还是她下去把你给弄上来的。话说,你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陈初还没说话,陆淼淼也回来了,今日又穿了一袭粉红色的泡泡袖连衣裙,配了同色的镶了碎钻的小高跟,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见陈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陆淼淼不自然地别过脸,末了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心虚,回过头炯炯和她对视。
陈初被她逗乐了:“昨晚你把我弄上来的?今天也是你帮我请假?陆淼淼,谢谢你。”
两人向来针锋相对,打架事件后关系总算好了一些但也算不上朋友,两人对彼此的态度都有些别扭。陈初还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和陆淼淼说话,陆淼淼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我是怕你吵到人,你别自作多情。”
但陈初压根没准备听她解释,自顾自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