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一层薄纱铺在天台花园的碎石小径上,铃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露珠顺着花瓣滑落,滴进泥土里。夏莉站在灯塔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铜钥匙戒指,仿佛仍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艾德里安去厨房煮咖啡了,她听见木楼梯传来他沉稳的脚步声,还有水壶在炉上低鸣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只是望着东方??那里,昨夜还悬着星辰的天空,如今已被染成一片温柔的橙粉。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一条新消息,来自玛利亚大嫂:
>“莉拉,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教堂要试婚纱。我说过会为你缝一件,就用你母亲留下的那块白缎子。她说过,等你结婚那天,要用它做裙摆。我没告诉别人,但我一直替你收着。”
夏莉的手指猛地收紧。
母亲的白缎子?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那是二十年前,母亲还在世时亲手为她裁剪的一块布料,说是要留给她的婚礼。可后来家道中落,房子被收回,家具变卖,连同那只装着童年回忆的旧木箱也不知所踪。她曾以为,那段过去早已随风而逝。
可玛利亚大嫂却说,她一直替她收着。
泪水再次涌上眼眶,但她笑了。原来在这座城市里,有人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的记忆,像守着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怎么了?”艾德里安端着两杯咖啡走上来,递给她一杯,“又哭了?”
“不是难过。”她接过杯子,热气氤氲在脸上,“是觉得……我好像从来不是一个人。”
他靠着灯塔坐下,伸手将她轻轻拉到身边。“你当然不是。你以为我为什么坚持把工作室设在这里?这栋楼里的每一层,都是我们未来的影子。一楼的孩子们会叫你‘莉拉老师’,二楼是你写作的地方,三楼是我们睡觉的房间,四楼书架上会摆满你写的书,五楼……”他抬头看向天空,“是我们看日出的地方,也是你说‘我愿意’的地方。”
她靠在他肩上,轻啜一口咖啡,苦涩之后是回甘。
“你说,我们真的能这样过下去吗?”她低声问,“没有风波,没有阻挠,没有家族的压力?”
“压力一直会有。”他坦然道,“父亲昨天打了电话,说要见我。我没接。但他留下了话:‘如果你执意娶那个女孩,就不要再踏进维特巴赫庄园一步。’”
夏莉的心猛然一缩。
“那你……”
“我说,‘我已经很久没踏进去了。’”他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以为那座庄园就是我的世界。大理石柱、水晶吊灯、仆人低头行礼……我以为那就是尊严。可后来我发现,真正的尊严,是在一个女人写错字时,我会笑着帮她改;是在她饿了的时候,我能笨拙地炒一盘鸡蛋;是在她害怕时,我可以抱着她说‘我在’。”
他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不怕失去什么。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久久不语,只将头埋进他的颈间,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松木、咖啡、还有阳光晒过毛衣的味道。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我想去看看那件婚纱。”
***
下午两点五十分,圣马可教堂的钟声准时响起。
这座建于十九世纪的老教堂坐落在柏林老城区边缘,红砖尖顶,彩窗斑驳,门前种着两排山楂树。夏莉穿着一条素净的米色长裙,踩着旧皮鞋走来,手里拎着一只从二手店淘来的藤编包。她没有坐车,而是步行穿过三条街巷,每一步都像是在重走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
玛利亚大嫂站在门口等她,围着围裙,手里拿着卷尺和针线盒。
“你来了。”她笑得像看见女儿回家的母亲,“快进来,时间刚好。”
教堂内部安静而肃穆,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下斑斓光影。中央长椅上,一件婚纱静静摊开在木桌上??纯白的缎面泛着柔和光泽,领口绣着细密的铃兰花纹,裙摆层层叠叠,如同初雪覆盖的山坡。
“这就是……那块布?”
“是。”玛利亚大嫂轻轻抚摸着裙摆,“我加了些衬里和褶皱,但主体还是原来的。你看,这里还留着你母亲的针脚。”
夏莉蹲下身,指尖触碰到那一处微微凸起的缝线。她闭上眼,仿佛看见母亲坐在昏黄灯下,一针一线地缝制,嘴里哼着那首古老的摇篮曲。
“她一定希望你幸福。”玛利亚低声说,“不是作为谁的妻子,也不是攀上什么高枝,而是作为一个女人,被真心对待,被温柔以待。”
夏莉点点头,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