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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金沧月救了出来,而扶着那个手下败将的,却是我北穆的禁卫军,那是九凤的一支亲卫,也是我替他训练出来的,我曾教导他们说,虽然你们是我层层挑选出来的,可你们的主子,只有公主穆九凤。而那个时候九凤就挡在我的面前,拿一柄冰冷的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杏眼圆瞪,“穆繁星,你玩够了!”
我冷笑,带着自嘲地冷笑。
我又失败了。
我甚至没来得及和公孙度一较高下,切磋一下拳脚剑法,我便败下阵来。
九凤的眼里,原来从不曾有过我的存在。
我后来才知道,九凤甚至为了这个男人,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逼宫戏码。
败了就是败了,而我也终究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做一回质子。
我甚至在瞬间顿悟了,原来穆皇养育我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能代替他真正的皇子去做一名质子,忍辱负重。
而我几乎没有否决的权利,因为,我也要报恩。
如果当年不是他带我离开了云台山巅,此时的我,早已成了一名一心向佛、云游四海为家的和尚,我便看不到我生命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是孤月寺教给我的,做人的基本准则。
孤月寺年迈的师尊还教予我,人一生就如眼前那绵延起伏的山峦,有高峰就有峡谷,是峡谷成就了高峰,没有了峡谷的依托,高高的山峰成就不了它的高度,那它就什么也不是。
我便想,眼前我遇到的,便是我人生的峡谷,我等待着攀上高峰的那一天。
我被穆皇亲自送到了与西凉的分界线上,当我一只脚踏在西凉的国土上,一只脚仍落在北穆的土地上时,我在心里发誓,终有一天,我要将整个西凉占为已有,以雪今日之耻。
我被金沧月安排在了校场的马厩里,日日洗刷马匹,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羞辱到我,可他们哪里知道,在我九岁之前的岁月里,在那漫天雪地里,茫茫无涯的山谷里,我什么苦都没吃过?
九凤来了,却不是来探望我,而是来陪伴公孙度。
九凤说,她要嫁给他,此一生,只嫁他一人。
九凤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满满的全是期许,可那个小子的眼里,却满满的全是落寂。
他的心里,或者眼里,根本没有她。
我的心里在滴着血,我的双手紧握成拳,我在获得出宫的机会后很快便将数名部下招了过来,段刀看着我,说,“主子,我要报一剑之仇。”
于是我告诉他,金沧月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正是公孙楚。
而我也知道,公孙度藏在心底最深处,最痛不欲生的,也是公孙楚。
我冷笑着,我见过那名太子妃,清秀有余,却妩媚不足,如水般的清澈眼眸里,有着常人不及的一抹倔劲。
可我低估了公孙楚在所有人心目中的份量,那一场绑架,因段刀而无疾而终,倘若他聪明些,早早地带着她们回到北穆的地界,任凭他们西凉挖地三尺,今生今世也别想再见到那一张脸,可惜,段刀的心高气傲和鲁莽毁了整个计划。
他也为自己的一时大意失去了生命的代价。
我原以为我的质子生涯就会那么小风小浪地度过,可我没想到,我遇到了公孙语。
那是一个和九凤截然不同的女子。
她温婉可人,她娇柔妩媚,她聪明伶俐,她满足了我对世间女子所有美好的幻想。
认识她是一次偶然,我在街角的茶舍品茶,隔着窗,看着她与侍婢在一家店铺挑着丝线,许是她们挑得极其认真,连小窃贼偷拿走了她们身上的银囊都浑然不知,待到挑完了丝线付帐时,却发现身无分文。
那小侍婢经旁人点拨,幡然醒悟后拔腿便向人群里追去,而她站在那店铺门口,不知所措。
我从茶舍里过去的时候,她正被店铺的老板娘叉着腰,言辞犀利地奚落着,说“看着像个大家闺秀,怎么还和同伴合计着来骗人,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姑娘你若诚心想要,拿了头上的簪子换就是。”
我瞟了眼她头上的簪子,那发簪甚至是精美,镶嵌着一块剔透的红玉,其价值足以换下那整间店铺。
我在她委屈地她伸手拔下发簪时拦下了她,将一片金叶子扔给了店家,我告诉那店家,姑娘的发簪,足以将你连带整间铺子买下来,她的银两被小贼儿窃去了,我可以作证。
她埋着头向我致谢,声音好听得如那婉转的黄莺鸟儿,待她抬起头来,我这才发现,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那样的容貌,胜过她头上发簪的精美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