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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前去，却被金沧月伸出手臂拦下了，他只偏头一个眼神，便有人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上前扶起了已被撞得昏迷，顺着树杆软软滑下去的公孙语，更有人很快地打开了医箱。

“楚楚，你说，你告诉爹，”父亲的目光依旧落在公孙语的身上，可话却是对我说的。

“去年的花灯会，也就是我被掳走的那一个晚上，我在凌波湖的一艘画舫上，见到了二姊和穆皇子，”我对父亲说着话，可目光却转向了金沧月，那一晚，那一次我的失踪，那一次我遭受到的身体和心灵的创伤，那一次我与死亡的擦肩而去，我相信在他的心底，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我终于想明白他为什么不停地对我道歉，百般迁就讨好于我，原来，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而我和红药，不过是做了一回牺牲品。

可是我不曾想明白，为什么穆繁星会把视线转移到公孙语的身上，在他的面前，久居深闺的公孙语，不过是白纸一张，天真得无与伦比。

我如愿地在金沧月的面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悔意、恨意，和一抹自责。

可那名军中医士却来来回回地扫过众人的脸，最后回禀道，“回太子殿下，公孙姑娘的伤并无大碍，可是，她有了身孕。”

一句话，犹如一枚石子般投入了平静的湖面，**起了层层的涟漪，母亲拼命从人群中挣脱了出来，上前搂了昏迷过去的公孙语在怀，摇晃着她的身躯，“语儿，告诉娘这不是真的，什么偷拿府上的印鉴，什么有了身孕，都不是真的。语儿告诉娘他是谁，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做的，是不是？语儿你告诉娘，娘替你做主。”

母亲很小声地哭着，泪如雨下。

“娘，那一晚他们在一起，”我继续盯着金沧月的脸，我想我怎么会那么狠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戳所有人的痛处，“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一起饮酒作乐，听歌品茶，那一晚穆皇子还摘取了最大最漂亮的一盏花灯，赠予了二姊。”

我再一次看着金沧月的目光躲闪着，终转过头去，屏息吩咐道，“将她抬下去，全力医治。公孙府其他人等，成年男子一律收监，成年女子充用军婢，灭其九族，待事情一一查实后，水落石出，满门抄斩！”

我在心里冷笑着，再一次欺身上前，“满门抄斩？是不是也应该包括我？别忘了，我是圣上定下的太子妃，西凉安国侯府上的三郡主，我还是公孙府的一员。”

我笑着，我想我定是笑靥如花，我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着，我看着他一点点地后退着，四周围着我们的禁卫军也一寸寸地后退着，却是猛然抽出袖囊中的那柄错骨刀，飞速地横在自己的脖颈处，看着他铁青的脸，“太子殿下素来重情重义，更何况，我还顶着个太子妃的头衔，太子殿下定是不忍心下手吧？那么如此，我便自己来！”

距离是那样地近，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忍、怜惜、与慌乱，那一度让我沉醉的幽深眸底，有水渍在瞬间蔓延，我咬着牙，轻笑，我看着他的眼眸，“金沧月，我恨你！”

我听到身后传来兵器的碰撞声，已然有长枪的杀气就裹挟着夜的寒自身后而来，有人大喊着“护驾”，有箭已搭在满弦上的啸声，我笑着，却在刀尖刺向自己咽喉的时候一转手便向他的胸口刺去。

刀刃渐渐地刺破他的黑甲，划破了他的衣裳，沉沉地抵在了他的胸口上，可他依旧站着没动，他淡然地笑着，眸底，几近绝望的冷寂。

“楚楚，”他的声音依然哑然，“我的命，你拿去就是。”

“家父为西凉倾尽了一生的心血，如果我公孙氏有谋逆之心，金沧月，早在你尚在北穆生死不明的时候，公孙度就可以要了你的命！”我咬着牙说道，我知道这是也是他心中的一处痛，我就是要在今日将他心中所有的愈合的、没愈合的伤口都一一撕裂开来，一一血淋淋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闭上了眼去，心一狠，一咬牙，那握刀的手已然凝聚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狠狠地扎了下去，我甚至听到了刀刃刺穿骨头，血哗哗流出的声音，可一阵风过，我只觉得眼前一个身影一闪，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裹挟着夜的寒风旋转至他的身侧，而我的胸口却是莫名的一寒。

一切，来得太过于迅速。

我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空空如已的右手，寻找着那柄错骨的墨玉刀，却发现，那柄刀就直直地没入了我自己的胸膛。

仿佛有汩汩的清泉声在耳畔流淌，仿佛那千年冰川的寒气便从胸口开始蔓延了开来，我缓缓地向后倒去，我最后看到的，便是漆黑的夜，没有圆月的天幕苍穹，高深辽远，我听到夜空里传来一声绝望的吼声，那声音仿佛震动了整个庭院，“不！”

那声音同样的哀伤悲绝，我想，那是我这一生，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