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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不是深夜的黑,而是,我的双眼被蒙上了。我试着活动着四肢,才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被捆缚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即便再迟钝,我也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被绑架了。
公孙度之前带我出府玩乐时,曾在天桥底下听过说书先生说书,但凡讲到绑架,皆描绘得惊心动魄,大有石破天惊之势,可是绑架了会做些什么,却往往用一个“惨绝人寰”之词便一带而过。
我便一边吃着山楂糕,一边酸得皱着眉头问公孙度,“惨绝人寰”是怎么个惨法。
公孙度一伸手便点在我的额头上,翻着白眼看着我,没好气的说,“公孙楚你说话不过过脑子吗?有哥哥在身边,谁敢绑架了你去,再说谁又能绑架了你去?就算谁敢冒天下之大韪做出此等事来,也得问问咱们公孙府同不同意!”
可是今天,一语成谶。
我伸了伸麻木的腿,那粗糙的绳索便硌得手腕脚脖子生疼,我感觉得到自己坐在地上,可是却又感觉不到室外雪地的冰凉,我想,我定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我歪着脑袋,试探着用肩膀去蹭掉那覆眼的黑布帛,可我听到了隐隐传来的抽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而且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声音我熟悉无比,是红药。
“红药?红药是你吗?”我问着,我庆幸我没有被堵住嘴,我还是可以说话,可以大声呼救的。
“三郡主?三郡主你在哪里?三郡主,”红药的声音越发地大了起来,声音里满含惊喜,“三郡主,我们被绑架了,我只知道我们的车马被冲散了,三郡主,我看不见,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我应着,我听到了有东西渐渐挪过来的声音,我猜测着是红药,她定也和我一样被绑了起来,正朝着我的声音慢慢地挪过来。
我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指引着她的方向,可是“眶当”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有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便响在耳畔。
“给爷好好地呆着!”一个很陌生的声音,然后,是红药的一声闷哼,和什么东西落地的沉重一响。我后来才知道,红药被人拎着扔到了角落里,头便磕在了墙上,红肿了一大块。
“你们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我问道,声音发着颤,我以为自己素来胆子大,可我不知道当真正面临危险时,我依旧胆颤心惊。
“为什么?太子妃殿下,怨只怨你们公孙府风头太盛了些,这天底下的好事,哪能都让你们占尽?”那个陌生的声音冷哼一声,“太子妃,好好呆着,若是再敢玩什么花样,爷可不敢保证你们还能活到明天。”
我住了嘴,再一次听到门被大力合上的时间,那一刹,仿佛整个房子都在颤抖。
我侧耳听着,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了去,方压低了声音问道,“红药你在哪儿?”
红药的声音传来,带着疼痛般的呻吟,“三郡主,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不然那么多的禁卫军,怎么就被冲散了。”
我偱着声音扭过头去,依旧什么也看不到,“红药你是不是受伤了?”
“三郡主,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儿了?”红药有力无力地问着。
“不会,莫统领会来救我们出去的,”我很坚定地告诉她,一边拼命地用大氅的衣领蹭着缠眼布,直到狐毛大氅上镶嵌着一排绿松石生生划得耳朵疼,那缠着双眼的黑色布帛便松了开来,而一抹耀眼的光芒便瞬间刺痛着双眼。
我闭上眼去,再缓缓地睁了开来,眼前闪烁着一团白光,朦胧看不真切,渐渐的白光从模糊到渐渐清晰,我才依稀看得清楚,那是一团从破败不堪的房屋明瓦上透进来的光芒。
我眨了眨眼,可再睁开眼来时,眼前却是赫然站着一个人,仰望上去,颀长挺拔的身形,一件黑色的大氅包裹着全身,而那长发散落下来的脸上,却是覆着面巾,唯有两只眼露在外面,狠戾的、凶残的、却又带着冷陌和嘲讽。
他就那么垂着眼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亦或是,他已经盯着我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