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办的是命案,没空管你们这点小事。”小沈说。
“也是也是,那祝你们早点抓住坏人。”
程松岩和小沈回到刑警队,一到门前,便看到张桂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像个冰雕,连他们回来都没发现。程松岩示意小沈先进去,留下他和张桂琴两个人,他脱下外套给张桂琴披上,她这才回过神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程松岩,叫了声“程队”,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程松岩看她手里抱着个书包,昨天还背在孩子身上,今天就是冰冷的遗物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不知该如何安慰,也知道语言在此时是多么苍白,于是也只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回家等信吧。”
“不敢回家,家里哪儿哪儿都是孩子的影子。”
“那你找个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在这儿蹲着也不是办法啊,再冻出个好歹。”
“孩子没了,我活着也没劲了。”张桂琴眼睛一闭,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别说这话啊,这犯人还逍遥法外呢,你就不想看他被抓被枪毙吗?”
张桂琴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想,我想看他被枪子打烂!”
“那你就好好活着,我一定会让你看到他被绳之以法的。”程松岩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进了刑警队大楼,但在转角处却停了下来,转过身偷偷看着外面。
他看到张桂琴在门前愣了一会儿,然后脱下他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了门前,接着挺了挺身子,走了。那挺了挺身子的动作,就是活下去的希望,程松岩这些年见被害者家属见得太多,于是也太明白,在悬崖边上的求生里,恨意比爱意更有力量。
看着张桂琴走远,程松岩些微松了口气,然后小跑着上了二楼,在技术科找到许丽,问:“犯罪嫌疑人的毛发和皮屑提取出DNA了吗?”
“刚提取出来。”许丽说,随即面露为难,“可是拿去和谁比对呢?咱们的DNA数据库刚开始建,里面的那几十个数据都比对了,对不上,总不能把全市所有体貌差不多的男人都对一遍吧?”
程松岩眉头紧皱,说:“这个确实难办,再说他还住在别人的拆迁房里,是不是本地人都不知道。”
许丽说:“那咋整?”
程松岩说:“先去找那些有强奸前科的人,把他们挨个对一遍。”
许丽领命离开了,程松岩也出了技术科,在走廊的窗边抽烟。
窗外的雪早就停了,可天还阴晦着,冬天的黄昏来得早,在此刻悄悄地降临。他恍惚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日子,那时是夏天,自己还不是队长,城里发生了连环杀人案,他领命追查,却统统徒劳的一个黄昏,景色也跟这眼前一样,在阴晦的天际,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有窄窄的但锐利的光,透了出来。
程松岩正陷入往事,手机的铃声把他唤回神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听,那头问:“请问是程警官吗?”
“我是,你是哪位?”
“咱俩下午刚见过,我是给花圃打更的那个人。”
“哦,你想起什么来了?”
“想起来一点小事,但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线索。”
“你快说。”
“我记得那个男人说话有点口音,说其他的话倒也都是咱东北话,但就是说二的时候不说二,说成ler。”
“ler?”
“对,就是ler。这算线索吗?”
“就这些?”
“就这些。”
“行,也算线索,谢谢你,你要是再想起啥再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程松岩反复念叨着ler、ler,总觉得这口音在哪儿听过,然后猛地想起差不多十年前,自己抓过的一个犯人,就是这口音。可事情过了这么久,他吃不准,但能记住当年是和老孙一起去抓的人,便去找老孙。他和老孙一学,老孙说自己也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年纪不大,好像是把一个小姑娘给睡了。
程松岩急忙跑到档案室查资料,然后一个人豁然映现眼前:王相佑,1996年因强奸未成年人被捕,被判刑十年,在两个月前,刚刚出狱。
程松岩召回许丽,带着她火速前往城郊王相佑的父母家,提取了其母亲的DNA,带回刑警队比对。
程松岩在技术科蹲了一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清晨的浓雾透过没关严实的门飘进来时,许丽拿着报告把程松岩摇晃醒,说:“程队程队,结果出来了。”
程松岩迷迷糊糊地接过报告,看着上面的比对结果,相似率为99。95%。他透过门望出去,大雾弥漫,似奶白色的**在流淌。但等风一吹,雾散尽,天也就该晴了。
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但因有暖气,屋子里倒是比南方暖和得多。丁唯珺这一夜睡得安稳,直到被窗外的噪声吵醒,才发现都八点多了。她下床拉开窗帘,雪已经停了,下得有到小腿那么厚,铲雪车正轰隆隆地清理着街道上的雪,家家门前也都有人拿着铁锹和扫把清扫,一整条街道因为清雪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