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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秦宫02(第7页)

一只小猕猴带着满身的泥点闯进玉堂殿时,子婴依旧瘫坐在高椅上,小猕猴似乎是累极了,趴坐在子婴的脚下,极其疲倦地“吱吱”叫着。

猕猴脖颈间的铜铃里,是骊山深处秋姑姑传来的讯息,秋姑姑说,六公主自入秋便犯了咳疾,这几日已然病情加重,往往深夜里便要咳出血来。

子婴握着那方锦帕的手,已是再无力将自己撑坐起来。

他再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似乎很多年前的那种恐慌再一次席卷而来,他记得清清楚楚,就在父亲自毁于那一纸诏书前几日,便有母亲病重的消息传来,可终等不到父亲回城去探望最后一眼,见上最后一面,便咳血不治而亡,而父亲,也等来了那一张催命符。

曾经的一幕,如今,仿佛就在眼前,历历在目。

午后的微弱阳光遮掩在了层层的云层里,子婴站在望夷宫的门前,看着高高的台阶尽头紧闭的大门,他记得就在一个月前,就在那一个雨夜,他也这般站在望夷宫宫门的台阶上,看着乌云笼罩下的宫殿,那一天,他眼睁睁地看着胡亥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便骤然觉得一阵冷意袭来,仿佛那片碎成灰烬的落叶,那一抹生命尽头最绝望的冷意,就一寸寸地蔓延进他的血脉里,他快步迈过那枯叶,他突然就想要离开这里,离这处台阶远远的,可他脚下带起的风,就生生将那片落叶的灰烬带起,仿佛刹那间消散在风中,无影无踪。

他推开了望夷宫的大门,随着门的开启,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那些熟知的屋脊、玄色的地砖、精雕的窗格、金色博山炉,他甚至感觉得到殿内的所有都已蒙了厚厚的尘埃,尽管如今,整座大殿早已空空如已,空空的,似乎仅剩下空气……他继位后下令封锁了望夷宫,可他发现,他封锁得了整间宫殿,封锁得了所有的门扇窗棂,封锁得了所有的暗格密道,可是,他却封锁不住记忆的闸门。

风送来殿内尘埃的气息,破碎的、陈旧的、腐败的、沉闷的,沉闷得令他感到窒息。

他就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地砖的冰凉,让他如同置身于冰窖里,他缩在地板上,看着空空****的大殿,那高耸的一根根廊柱便如同无形的山一般,齐齐地向他拢压下来,那已然蒙了一层厚厚尘埃的高椅上,似乎胡亥曾经满含嘲讽的笑声再一次回**在耳边,那笑声似乎渐渐在放大,如同投落进水面的石子一样,那笑声的涟漪一圈一圈**了开去,一层一层的不断从整个大殿的廊柱里,墙壁里,砖缝里,窗格里,源源不断的挤出来,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大殿……

子婴用双手堵住耳朵,可是胡亥的笑声依旧穿透指缝,层层叠叠的钻进耳朵里,他捧着头,痛苦的将头埋进臂弯里,可那些曾经在这个大殿发生的一切,曾经在整个秦宫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场景都浮现在眼前,他觉得头疼,似乎要崩裂开的疼,所有的场景,所有惨死枉死冤死在血泊中的族人亲人亲随们,所有那些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声、呼叫声,似乎都在那一刻拼命着挤出脑海,挤的他的头如同快要裂开了般。

父亲在月夜里一声霹雳耀白整间军帐时捧着那一册诏书,苍白着脸,声音因绝望而沙哑,“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还有什么好前去请求的?”;蒙云带着浑身被血色染红的雪花,在那一个风雪夜跪在了他的面前,伏地不起哭得像个不经事的孩子,“殿下,此仇不报,蒙云怎么去面见蒙家的列祖列宗?”;莲若背着他偷偷进了宫,向辞别时她笑的云淡风轻,“子婴,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你只记着,好好保重自己,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他枉为一国之君。

他瘫坐在地上,轻声地呢喃着心底的那个名字,“玉姬,玉姬……”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断桥,看到了清溪,看到了溪畔中盛开的白莲,那一叶小舟上,一团模糊的,仿若水天一色的身影,那身影仿佛从那片接连碧的荷叶中缓缓转过来,仿佛就那么一瞬间,似乎一双手拂过,那些所有的场景似乎便被那双手拂了开去,所有的、层层叠叠的、如同一团乱麻般的、就要挤破脑袋的一切一切,都在刹那之间消失殆尽。

唯独那个水天一色的身影还在,唯独那双抚去一切的手还在,他闻到了隐约的木樨香,那若有若无的淡香缓缓的充斥在鼻端,仿佛那一大片记忆中的血腥气,也在瞬间被木樨的香气遮掩了去,如云烟般消散了去。

他从臂弯里抬起头来,抬的极慢,他害怕,害怕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幻觉,兴许当他要伸手触碰时,或者抬眼去看时,那个身影,那抹水天一色,那缕充斥在鼻端的木樨香,都会消失不见。

可他又盼望着,期盼着,那不仅仅只是一场幻觉,他期盼着那一份真实的存在。

可是倘若真是她就在眼前,他又要如何去面对,如何去解释那张筑?如何去解释云婶的溺亡?如何说清楚目前的局势?如何描述他去六公主的担忧?如何……给她一个交代?

他害怕着、又期盼着,期盼着,又害怕着。

他缓缓地从臂弯里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点,可角落里燃着的一盏灯烛,那微弱的一圈光晕,就生生刺痛了他的眼,他抬手去遮挡那一抹微光,那支冰凉的,颤抖的手,便触碰到了一截温软,如同梦境中的一般,一袭天水碧的衣袖,就轻轻擦过他的脸庞。

那个梦中的身影,那个幻境中的水天一色的身影,就真实的在眼前。

不是幻觉。

姜玉姬在子婴身边缓缓地跪坐了下去,不过是两日没见,那个在午后怒气冲冲着拂袖而去的人,竟然就被现实无情地折磨成这般模样,记忆里不过只是双鬓染霜白,而此时此刻,他已然苍白了满头的发……,时光,似乎在他身上走的快了些。

“殿下,”姜玉姬低声地唤着,她看到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那模样,如同垂暮的老者般极为缓慢,他的脸色苍白,甚至带着一抹生命渐渐流逝的灰,他的眼底泛着血丝,他空洞的眼神,如同两眼枯竭的井,再泛不起一丝的波澜。他的唇紧抿着,抿得无一丝的血色。他似乎被她带进来的夜灯微弱的光芒灼痛了眼,就那么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来,遮挡着她带来的一抹微光,那支手,记忆里那双骨指分明,强劲有力的手,此刻就一直微微颤抖着。

“玉姬,玉姬……”子婴依旧轻声呢喃着,他感觉到了一抹暖意,一抹他幻觉中的温软就那么真实地暖在他的手心里,“玉姬,我……”

可他一句话都不曾说完,便终无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淡淡的粉尘在隐隐的光圈下无声无息地弥漫着,姜玉姬看着沉睡中依旧紧锁着双眉的子婴,伸出手去抚向他的眉心,可那紧锁的眉头,却是她无论如何抚,都无力抚平。

那一日日落时分,卫伯遣派了一名原先府里的老嬷嬷前来问安,带了些时蔬瓜果,问了些许病情,叮嘱了几名宫人几句,言语中便提及了前朝的往事,提到了钟离,她便明白了为何子婴要怒而摔筑,拂袖而去。

原本她想着等缓和几日,等子婴的怒火平息后,再前去解释几名,又或者,提议雅乐之事原本就不需与朝政混为一谈,可谁曾想,似乎,等不到过几日了。

孟昕在诊治完子婴,开了药方,仔细叮嘱了卫伯几句后,提了医箱出得内殿,在外间犹豫了片刻,又折把返了回来,她方知道,隐居在山林间的六公主,咳疾犯了,似乎,病得不轻。

孟昕说,他原本就一直知道六公主的存在,往年里,也曾替六公主开过药方,吩咐人将药草仔细研磨成粉,蜜炼成丸,用细土陶罐封了,看着子婴将药丸转交蒙云快马加鞭送了去。如今瞧着,定是给六公主备下的药丸已然服尽,再加上入秋的几场寒雨,引出了旧疾,可他素来只管开方看药,却不曾知晓六公主一直避世安居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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