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场
关注最显眼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一想到别人的这种天性,站在众人面前者便会口干舌燥、喉咙发紧、膝盖颤抖。如果将要出现的地方不仅是舞台,还是生死攸关的战场,就会带来各种奇怪的“并发症”。
1894年9月17日午后,北洋水师与日本联合舰队在黄海展开激战。战至下午三时三十分,“致远”舰沉没,方伯谦随即率“济远”舰逃出阵外。18日丑时,“济远”舰首先回到旅顺,方伯谦报称“济远”舰“船头裂漏水,炮均不能施放,驶回修理,余船仍在交战”。相隔近四小时,舰队方返回。四天之后,丁汝昌向李鸿章电告接仗情形:“济远首先退避,将队伍牵乱,广甲随逃。若不严行参办,将来无以儆效尤而期振作。”
李鸿章因而作出奏请:“兹据丁汝昌查明,致远击沉后,该管驾方伯谦即行逃走,实属临战退缩,应请旨将该副将即行正法,以肃军纪。广甲管带澄海营守备吴敬荣,亦随济远逃至中途搁礁,咎有应得,惟人尚明白可造,可否革职留营,以观后效。”22日,清政府下令将方伯谦“撤任,派人看管候奏参”。23日,军机处电寄李鸿章谕旨:“本月十八日开战时,自致远冲锋击沉后,济远管带副将方伯谦首先逃走,致将船伍牵乱,实属临阵退缩,著即行正法。”24日凌晨五时,方伯谦在旅顺黄金山下大船坞西面的刑场上被斩首,时年四十一岁。
陆路平壤战役,北门及牡丹台为日军主攻方向,战斗尤为激烈。日军以元山、朔宁两个支队约七千余兵力疯狂进攻,企图攻占牡丹台制高点。左宝贵奋勇督战坐镇北门(玄武门)指挥,不幸中弹牺牲。叶志超惊慌失措,决定趁雨夜撤退。日军打探到清军将弃城逃走,便派兵在清军退路上埋伏截击。仅城西箕子陵下二三百米的距离之间,清军“人马尸体如山,道路为之埋没,溪流为之染红。尸体堆积最密集之处,在五十米内,伏尸一百二十具,毙马三十头,相互枕藉”,其状惨不可言。清军在溃退时,被日军伏击和人马互相践踏而死者总计近两千人,被俘五百余人。
叶志超率溃军退出平壤后,仓皇奔逃。过顺安、肃州、安州、义州等地,均弃而不守。时“安州尚有马步八营,可将策应”,聂士成告以“安地备险奥,可固守”,叶志超不听,直接逃到定州,但他仍然不打算将防线摆在这里,再度弃而不守。最后,率军狂奔五百里,“渡鸭绿江,入边始止焉”。对这种避战行为,清廷震怒。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叶被押送京师,经刑部审讯,定斩监候(死缓)。后赦归家乡,1899年1月8日去世。
《清史稿》中,列传第二百四十九,卫汝贵条目下有这样一段记载:“汝贵治淮军久,援朝时年已六十矣。其妻贻以书,戒勿当前敌,汝贵遇敌辄避走。败遁后,日人获其牍,尝引以戒国人。”这就是在甲午战史上著名的卫汝贵家书事件。
值得一提的是,针对方伯谦、叶志超、卫汝贵等人,历史上也有不同评价,表示他们并非临阵脱逃、避战之人,而是被恶意中伤。中国历史每至此处,令人不知所以,哭笑不得。
Taxbreak税赋减免
1889年4月,杭州的官吏试图从茶馆出售的茶水中抽取费用,以筹集资金,为黄河水灾的受难者募捐。带来的反应和1773年波士顿人对茶叶的感觉差不多,官府努力劝告,倘若愉快地资助这项善事,保证会得到好报。然而,老百姓都参与抵制,最终大获全胜。
在清末期,由于对政府丧失信心,即便以慈善名义进行抽税,也会引起如此的抵制,这不能不说是爱新觉罗氏的失败。黄宗羲曾揭示了一个历史现象,即历史上每一次“并税”改制,就会催生出一次杂派**。我们可以将这种现象称为“黄宗羲定律”。而税赋的增加减免,确实是朝代兴亡的幕后推手之一。
中国封建王朝,自嘉靖十年起推行“一条鞭法”,将各种赋役归并为几项货币税,以征收货币代替征收实物和征发差役。这是中国古代赋役制度的一次重大改革,它以货币税代替实物税,结束了历代以来以征收实物为主的国家税收方式,废除了古老的直接役使农民人身自由的赋役制度,使人身依附关系有所松弛。以资产计税为主代替原来以人头为主的税收制度,有利于税赋的合理分担。清初税赋则继明制,继续实行“一条鞭法”,但丁银和田赋仍是两个税目。随着土地兼并的进一步发展,穷丁、无地之丁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征收丁银,不仅使国家征收丁税失去保证,还会造成农民由于畏惧丁税而流亡迁徙、隐匿户口等严重的社会问题。
于是,雍正又在这一基础上进行了重大改革,实行“摊丁入亩”。“摊丁入亩”又称地丁合一,政府规定以康熙五十年的人丁数作为征收丁税的固定丁税总额,以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第二步实行地丁合一,将丁银摊入田亩,征收统一的地丁银。“摊丁入亩”的实行完成了赋役合并,取消了征税的双重标准,人头税基本废除。这次改革使税赋与财产和负担能力挂钩,理论上减轻了农民的负担。
按照“摊丁入亩”的规定,应该是田多者多纳,田少者少纳,但实际操作中,有时候交赋数额是根据势力大小决定的,往往是拥有田地越多的人越不用交赋或只交很少的赋税,而税赋全由小户和贫民承担。所谓“同一百亩之家,有不完一文者,有完至数十百千者,不均孰甚焉。……各县绅衿,有连阡累陌,从不知完粮为何事者”。大地主和一般农民每亩所交的赋额往往可能相差数倍,甚至拥有上万顷田地的地主竟将赋税全部转嫁到小户、自耕农乃至根本没有土地的贫农身上。
清廷一再宣扬减赋,“摊丁入亩”,假如田地数目不变,那么田赋数目应该较之康熙初年有减无增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苏南地区占全国税赋七分之一,乾隆三十一年和康熙二十六年相比,田地减少了一万五千余顷,赋银也减收了四十二万余两,但征粮增加了两百万石之多。如果按银价折合,至少增加了一百五十万两的财政收入。
1988年乔治·布什竞选时,还用税负减免这着拉拢选民,他说:“听好了(Readmylips),(如我当选)不会增加新税了。”但是,他当选之后并未履行诺言,所以后来readmylips也变成对不履行诺言的总统的一种讽刺。
UlyssesS。Grant尤利西斯·S。格兰特
林肯曾评价泰勒(JohnTyler,美国第十任总统,曾长期担任军职):“泰勒将军打仗没有什么出色的技巧,他似乎是靠着冷静的头脑取胜的。”
然而,尤利西斯·S。格兰特更没有战争技巧。南北战争期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他手下的近十二万人阵亡了接近四万五千人,但林肯拒绝撤换他,理由是“作战勇敢”。
他绝非靠匹夫之勇才成为美国总统。格兰特连任两届后退休,然后花了三年多时间,游遍了英格兰、比利时、德国、瑞士、意大利、丹麦、法国、埃及、巴勒斯坦、挪威、俄罗斯、印度、暹罗、中国和日本。1879年5月28日,格兰特到天津,李鸿章与之相见。当时,日本吞灭琉球,中国力争维持自己的宗藩体系,李鸿章于是希望借助即将赴日的格兰特之名望,劝说日本放弃琉球。此时的日本,已非佩里舰队时故步自封的封建国家。格兰特的调停自然毫无结果,琉球并入日本版图无可挽回。
格兰特因此遗书给李鸿章,信中介绍日本的新气象,明确指出:“中国大害在一弱字,国家譬如人身。人身一弱则百病来侵,一强则外邪不入。”格兰特希望中国奋发自强,否则“日本以一万劲旅”,可“长驱直捣中国三千洋里”。他建议清朝首辅李鸿章“仿日本之例而效法西法”,“广行通商”,如是则“国势必日强盛,各国自不敢侵侮”。
1896年8月31日,李鸿章回访美国。此时,格兰特已经去世十一年。据称,有八万人见证了李鸿章拜谒格兰特墓地的外交礼仪,其中包括四千名中国人。李鸿章在用铆钉铆成的铁制灵柩上敬送了月桂花圈,以表达他对将军的敬意。十七年前,两人相谈融洽,而今却黄土相隔。而且,格兰特预言了中国的不幸,指出了国家强盛的方向。目睹日渐强大的美国,李鸿章对格兰特当时的言论越发心有戚戚。
一年后,李鸿章嘱托清廷驻美公使代表他在格兰特墓园种植两棵银杏,以示尊崇。银杏树四周有铁栏杆围护,下有一块一米见方,用青铜铸造的牌记,上有中、英两种文字说明。中文隶书直行书写:大清光绪二十有三年,岁在丁酉,孟夏初吉,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一等肃毅伯合肥李鸿章,敬为大美国前伯理玺天德葛兰脱墓道种树,用志景慕。出使大臣二品衔、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铁岭杨儒谨题。(伯理玺天德,是英文president的音译。)
在精英政治之下,几乎每一位美国总统都表现出惊人的洞察能力。二十多年后,以总统伍德罗·威尔逊(ilson)为首的代表团参加凡尔赛会议,但是和约未能在参议院获得通过,因此监察会并没有美国人。“这不是和平条约,”美国代表团一位成员富有远见地说,“里面至少孕育了十一场战争”。在后来的数次演讲中,希特勒表示,德国在《凡尔赛条约》中受到的屈辱比“印第安苏族酋长所受的还要大”。
格兰特身处的美国刚刚经历内战,有十个州“非常贫困”,以至于格兰特在就职典礼上,不得不多次提到“还债”问题。然而他说的“只要法律一经通过,无论我赞同与否,都会忠实地执行”,恰好对立宪踌躇不决的清廷是个很好的建议。可惜,当时的中国没有人详细研究格兰特。
在此收录“惟祝贵前主回国后仍旧总理国政”,李鸿章覆美前总统格兰特函(1879年8月23日)。详读之下,可见中美之间的政治差别。李鸿章对“贵前主”(前美国总统)格兰特期待甚多,已超出他的职责。
日前贵前主来游中国,获亲风采,畅聆教言,欣佩不可言喻。惟款待多疏,时萦歉念。顷接西历八月初一日自日本东京来书,猥蒙记注,感慰交并。所托琉球之事,叠接杨副将信,直贵前主居间排解,苦口劝导日本诸大臣俾听信旁人唆弄,致开兵衅。仰见贵前主不忘金诺,顾全两国大局之美意。本大臣立即将贵前主赐函并杨副将信译寄我总理衙门,转呈恭亲王查阅,靡不同声感谢。惟此事实系日本欺人太甚,琉球为中国属邦已五百年,案卷具在,天下各国皆所闻知。今日本无故废灭琉球,并未先行会商中国,乃于时候捏造证据,照覆我总理衙门,强词夺理,不自认错。闻已将此项节略转呈贵前主阅看,想必能明辨其诬也。来示两国应该彼此互让,不致失和,诚为公平正大之论。但日本错谬在先,毫无退让中国之意。中国于前年台湾之役,业经忍让过分,举国臣民已形不服。今此事若再退让,于国家体制声名恐有妨碍。未知贵前主与其太政大臣等如何妥商办法,使两国面子上均下得去。本大臣窃愿倾听下风,以待贵前主之指挥也。贵前主将此事费心商定,不日命驾回国,想可令贵国平安大臣与敝国何公使在东京续接商办,务使两国归于和睦,感盼尤殷。至敝国朝廷上下,皆欲认真整顿诸务,设法自强,以副贵前主暨杨副将殷勤瞩望之怀。惟祝贵前主回国后仍旧总理国政,庶中美交情日臻亲密。以后仰仗大力维持之处甚多,容再随时专函布告。德领事人极正派谨慎,本大臣素相器重,尚祈贵前主回国后加意栽培为幸。再,日贵前主在天津晤谈,曾蒙以金山华工之事,属为妥善办法。当经本大臣转呈尊意,函商我总理衙门王大臣,请其酌为变通。旋据贵国西公使会议,拟暂禁止娼妓、逃犯、有病及招工人等前往金山等因。我总理王大臣因贵前主谆属在先,顾念两国睦谊,互相体谅,遂与西公使和衷商酌,允照所请。以后再妥订章程。想西公使必已函报尊处,特再附闻以释远念。
Vice副手
清廷对外交往的正副使制度第一次引起外国不满,要追溯到雍正恭贺沙皇叶卡捷琳娜一世(ЕкатеринаIАлексеевна)登基之时。当时,女皇对清政府正副使官衔表示不满,对方前次出访清廷的萨瓦是副枢密官,有少将军衔,而图理琛和殷扎纳不过是内阁侍读学士(从四品),而另一个使节那颜只是郎中(清朝每部又分若干司,司设正五品郎中)。其实,这些官员品级已经很高,估计和当时糟糕的翻译有关,以至听起来像一般的“秘书”和“医生”。
使臣的选拔制度,有别于科举制度下选用一般官员,主要靠王公贵族、大员保荐。1875年总理衙门奏定,出使大臣由“在京王公大臣等,如真知有熟悉洋务,洞悉边防,兼胜出使之任者,具疏保荐”。此后三十余年间,这一规定不曾变动,直到外务部成立,新的职业化任用制度出台。这种特殊的任用制度,为各大政治派系争斗提供了滋生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