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种可能性,孙小圣又有了新策略:既然小魏死扛不说,肯定是惧怕承担非法入室的法律责任。那他们还不如先把郭玉琼家那起杀人案抛出来,告诉他找他的真实目的,只要他愿意作为旁证配合警方工作,也算是将功赎罪,有立功表现了。想罢孙小圣就这么做了,又添油加醋地跟他讲了一些拒不交代和歪曲事实的严重后果,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这一招果然奏效,小魏听了似乎有些释然,身子放松了一些,缓了缓神,说道:“是因为这个啊——你们怎么不早说啊。”
孙小圣一听有戏,喜形于色,看了一眼李出阳,问道:“那这么说,那两晚去他家的就是你了?”
“不是我!”小魏仍旧坚决否认。
孙小圣使劲往椅子上一靠,显得很不耐烦:“你要是想继续扛着,就别表现出开窍的样子行吗?”
李出阳在一旁被孙小圣逗得直乐。
“真的不是我,你们怎么就不相信人呢!再说了,你非得说是我,那你倒说说,我拿他家什么了?那些东西在哪儿?”小魏缩着脖子据理力争。
“那还是继续咱们刚才的问题吧,”李出阳清清嗓子,“既然你没有作案,那为什么见到我们时要撒谎,还要跑?”
小魏定了定神,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们是‘催收’呢。”
“‘催收’?”
原来两个月前,小魏入了“网贷”的坑,从一个非法借贷APP上陆陆续续借了三五千元钱应急用,等到想起要还时,欠款数额竟然高达一万两千元。客服问他是不是想赖账,小魏说手头没现钱,实在凑不上。客服马上发给他另外几款网贷APP,说可以拆东墙补西墙,先对付着还,否则就去找他的亲朋好友要账。小魏只能照做,没想到从此踏上了不归路,一家一家地借,一笔一笔地还,但杯水车薪,还上的永远是小数,总的欠债数额却与日俱增。慢慢地,他已经欠了十几家平台十万余元,而且利息还在每天几千几千地增长。最后他才发现:那些平台的背后好像是同一拨人,故意设圈套让自己跳进去,借钱时连哄带骗地让他写借据、自拍、提供个人信息,最后当欠款慢慢接近他的极限时,这帮人便原形毕露,开始不断地找上门来恐吓他。
“那些找你的神秘人,就是放网贷的人?”李出阳问。
“是的,行话叫‘催收’。他们天天来找我,我都不敢回家了。”
小魏说这些“催收”每次来找他,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帮他出谋划策,比如管同事借,管家里要,甚至卖老家的房子,等等。到后来见小魏态度依旧消极,他们便换了一副面孔,进屋就掏出刀子顶着他,问他何时还钱,如果不还钱就如何如何,小魏被恐吓怕了,后来就不敢再接陌生电话,也不敢再回家了。尤其是晚上,他真害怕夜深人静自己躺在**,被突然闯进来的这些人五花大绑掳走,甚至被割掉个肾或者挖走眼角膜。于是他这些天的晚上都不敢回出租屋住,只一人悄悄在河边溜达,等到白天再去找同事借个宿舍休息,如此反复,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你也真可以,”李出阳揉着膝盖上摔肿了的伤口,悻悻问道,“这些话你一开始怎么不说啊?害得我们这一通忙活。”
“我一开始以为你们是‘催收’假扮的警察呢,等到了这儿才知道你们是真警察。一听你们说怀疑我夜里进了别人家,我就以为那家人丢了东西,然后查到了我头上,发现我欠了巨款的事,那我这嫌疑不就更大了吗?再说了,回头你们万一再把我欠钱的事告知我的公司和家人,我就真没活路了。现在既然那家人没丢东西,找我是为了做证,那我当然可以把事实告诉你们了。”小魏低着头说。
看来孔阿姨的辨认没有出错,孙小圣叹气起身,走到铁椅子边把锁打开,冲小魏说:“行了,法律规定民间借贷年利率超过36%的部分无效——你呀,该去法院起诉;要是他们再骚扰你,就到派出所报警,明白了吗?”
“我可以走了?”小魏一时间都忘了抬屁股。
孙小圣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夸张地做了一个恭送的手势。
小魏慢慢起身,想起外面还有“催收”大军的逼迫,反而有点儿留恋此地了,嘟囔着跟孙小圣和李出阳发牢骚:“话说回来,那家人也真是可以,竟然怀疑我。我给他家送了四年快递了,是什么人品他们不知道吗?你们见过有哪个快递员四年如一日这么踏实的……”
孙小圣都无言以对了,您踏实还整这么一出精彩故事来?刚想讥讽他两句,却被一边的李出阳抢了话:“四年?你确定给他家送了四年的快递?”
“是啊,没错,绣竹园是我的老片区嘛,你们可以去小区打听打听,我有没有瞎说。”
“可是林家人说你只给他们家送了两年左右啊。”李出阳问。
“你问的是不是绣竹园9号楼6单元401?”
“对啊。”
小魏站起身来,活动着发酸的胳膊腿说:“唉,那没错,只不过我来的最初两年他家的房子是租出去的,从去年年初开始他家人才搬回来住。之前他家住的是一对小年轻,所以他们才记得我只给他们送了两年快递。”
也就是说,林政军家之前还存在着两位租客。李出阳看着孙小圣:“这情况林政军怎么没跟咱们说?”